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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一听姑娘的话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随后放下手中的药膏,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口摆着的一盆长青松推倒了。
‘嘭’,清脆的响声像是提醒了崔妈妈什么,她给外头守着的薛家人使了个眼色。
外头的人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之后,有个婆子飞奔去大门口把门关上。
在侯府的下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院子已经被砸得满目狼藉。
薛度雁披了件厚实的大氅,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新房门口,看着所有下人忐忑不安的模样,咂了口茶水,道:“在我这个院子里伺候,留不下不忠之人。今夜之事你们若是想要报信就尽管去,但是出去之后还回不回得来就不一定了。“
她这辈子嫁进沈家,本就没想安生过日子。上辈子她们一家被害得这么惨,怎么着也该让沈家和温若绮百倍千倍奉还回来。
沈家的下人站在院子正中间,看着新进门的主母闹的这一出。明明是大冬天,她们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主母是个狠的,连主君都不怕。看这架势,主母怕是要闹得整个沈家天翻地覆。
“我......我们跟着夫人,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有个十三四岁的女使拉着另一个小姑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其他人也不敢再生出什么心思,纷纷跪下来表忠心。
薛度雁让崔妈妈将两个小姑娘扶了起来,其他人却继续让她们跪着。
她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讽刺,前世她用尽手段都没能收服这群人,现在不过被吓了一通,就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别管是真是假,说到底,还是她从前的手段太温和。
薛度雁的目光看向率先出头的两个小姑娘,她们是姐妹,家里有个病重的老娘和刚生产完的嫂子。
她记得,因为侯府亏空日久,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就没再给下人们发过月银。她们家中用钱的地方多,如今已经入不敷出。
上辈子因为缺钱,她们病重的老娘死了,在坐月子的嫂子缺吃缺喝,落下了一身的病。
就连她们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子,都饿死在这个冬天里。
可笑侯府没钱给下人发月银,却有钱享乐。每季的衣裳首饰必不可少,燕窝人参也不能缺。
即便知道府里病死饿死了人,也不过说一句命苦,再出几两银子打发了。
她们姐妹两个在知道沈听珏和温若绮商量着抓她的时候,曾给她通风报信。
可惜,她没能逃过那一劫,两个小姑娘也因此丧命。
“崔妈妈,你去拿五十两银子出来。”不管她最后有没有逃过那一劫,两个小姑娘确实给她报过信,这是恩,得报。
让她们姐妹俩到自己跟前来,把银子塞给大的那个,放轻了声音道:“我听说你家里还有病重的老娘,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嫂子。这些钱你们拿回去,该请大夫的请大夫,买粮的买粮。尤其是小娃娃,大人能饿,小孩可饿不得。”
小姑娘只觉得手里的那包银子烫手,忙将银子推了回去:“我听哥哥学过一句话,说是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夫人的银子。”
薛度雁看着她瘦瘦小小的,面色还泛着黄,显然是吃不饱穿不暖,又把银子塞了回去:“听话,就当是这几个月你们一家人的月银。小孩子饿坏了,岂不是要你嫂子的命吗?”
她们这才接过银子,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奴婢们谢太太大恩大德。”
“我给你们放几天假,回去陪陪家里人,再去外院那儿跟你哥哥说一声,你们一同放假回家。”薛度雁让她们起来,又跟她们说了几句,才让她们走了。
她们一走,跪着的下人开始蠢蠢欲动。她们也好几个月没发过月银了,这几个月是勒紧了裤腰带省了又省,以前的老底都吃光了,要是再不发月银,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夫人......”有个老婆子膝行几步上前,有些局促地搓着开裂的双手,看见薛度雁清冷的目光,再多的话也咽了回去。
薛度雁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来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想要月银,就帮我把这出戏唱好了!若是从谁的嘴里露了馅,我不仅扣下那个人的月银,连带着你们所有人的都扣下。侯府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我不掺和。反正,日子过不下去的又不是我!”
一想到发月银有望,她们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奴婢一定帮着夫人唱好这出戏!”
薛度雁让她们散开自己做自己的事,自己刚回屋里坐好,晚照就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回来了。
老大夫看着满屋的狼藉还被唬了一跳,在看到薛度雁浑身是伤的时候,眼里顿时带上了几分同情。
听说今天是刚成亲呢,就挨上打了。
薛度雁到底是姑娘家,身上的伤不方便看,只让他看了手臂上的划伤。
“姑娘,要不我们回薛家吧?你才嫁进来就受了这么大的罪,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晚照在一旁哭得眼圈都红了,看见老大夫的双眼闪过熊熊的八卦之光,哭得更起劲了些。
老大夫医术不错,却是个八卦的碎嘴子。晚照特绕了远路去请的这位老大夫,就是因为他嘴碎。
崔妈妈看了一眼老大夫,呵斥道:“别胡说!”
晚照鼓着小脸气呼呼地道:“我没胡说,你看看院子和屋子被侯爷砸成什么样儿了?冲我们姑娘砸茶盏不说,还将姑娘往瓷片堆里推,若是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啊?”
诶哟,这不仅打架,还把院子砸了?
老大夫在边上写药方,耳朵竖得高高的,就想听真切些。
听了这话,崔妈妈也颇为担忧地叹了一口气:“姑娘,侯府娶你不会真的是为了咱家的银钱吧?我听说,侯府亏空日久,从十月份开始就没再发过月银了......”
侯府还惦记人姑娘的嫁妆?堂堂百年勋贵,连月银都发不出来?
老大夫觉得这次来得可太值了。
薛度雁就在一旁抹着眼泪抽泣,对上老大夫无意扫过来的眼神,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容,“妈妈,我该如何是好?侯爷方才话里话外说,我不拿钱出来就打死我......”
嗬~这么嚣张?
老大夫写好了药方,拿去交给了晚照,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姑娘,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老朽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还小,不若和离归家吧?”
要是继续在侯府待下去,只怕连人带钱都消失在这儿了。
“多谢大夫了,一女不侍二夫,我既已嫁了进来,就是侯府的人。他......他要用我的嫁妆,我给他就是了。”薛度雁含着眼泪说完,又道:“大夫,今天您听到的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就没命了。”
老大夫佩服薛度雁的忠贞,拍着胸口应道:“老朽不是饶舌之人,姑娘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