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穿越到大燕的第四年,府衙给她送了块贞节牌坊。
她在淮都县经营一家璀璨阁,卖烟火爆竹。
新年刚过,今日正月十一,眼看十五上元节,需要生产一大批烟火,赵婉忙的焦头烂额。
奈何衙门的人上门来请,她拒绝不了,只得放下手里的生意,跟着回了岐黄村。
村头的入口,立了座四柱三间重檐两丈高的牌坊,梁间刻‘贞洁’二字,落地处土还是新的,刚建成。
牌匾落成,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她人一到,当即打了挂爆竹,噼里啪啦作响。
赵婉有未婚夫这事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她原是和村头李家李三定了亲事,约定等赵婉及笄就成婚。
岂料她及笄前两个月,边境打仗,前来征兵,李家三子,老大老二刚成婚,不宜出征,李三便请缨去了。
上了战场生死未知,四年没了下落,众人早已当他死了。
她娘催促赵婉改嫁,她挣扎之际,一头撞上桌角,昏死过去,再醒来就换了芯子。
成了穿越而来的赵婉。
任由家里百般催促她嫁人,她也屹然不动。
旁人都说她是对李三用情至深,虽未过门,却要为李三守活寡。
她索性也默认了这说法,毕竟在这个朝代,说她守活寡好过于她执拗的坚持自己单身主义,不会被人说离经叛道。
“赵夫人守身如玉、洁身自好,这是专门嘉奖夫人的,夫人将成为淮都女子的表率,日后当名垂千古!”
前来的县丞一口一句恭维的话。
赵婉来异世四年,对此事并不奇怪,取了腰包塞进县丞手中,含笑道:
“小女不胜荣幸,劳烦县丞为小女亲自跑一趟前来祝贺。”
县丞爽朗大笑,不动声色将腰包塞进袖袋中,“夫人秀外惠中,不光恪守节操,还能操持店铺、经营有道,实属令人佩服,我慕名已久,前来瞻望瞻望也是应当的。”
赵婉:“大人抬爱了,既然来了,不妨前去我家中做客,喝两杯酒再走?”
“不了不了,衙门琐事颇多,还需一一受理,不便耽搁,我需早些回去……”
话音刚落,一衙役急匆匆跑来,怪异看了眼赵婉,俯身在县丞耳边道了句什么。
县丞脸色大变,忙问:“当真?”
衙役点头,谨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摊开双手奉上。
县丞看完,脸色变了又变,好不精彩。
“李家人在吗?”县丞扬声问。
“在!”围观的人群前面,李家老爷子杵着拐棍,举手示意自己位置,“官爷,何事?”
县丞连忙上前,“李三可是叫李钰宗?”
怕说不明白,他将手中书信摊开,指着上头的名字,“这三个字。”
李三他爹是村里秀才,识字不在话下,凑近一看,回道:“确是我三儿名字,不知这是……”
不待他开口询问,县丞连忙拱手作揖,“喜事啊!恭喜李老爷!贺喜李老爷!李三,不,李将军没死,且返乡队伍已在途中,不日便能抵达岐黄村。”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一瞬,随后炸开了锅。
赵婉呆愣了许久,才消化完短短一段话。
她那个素未谋面、战死沙场的未婚夫要回来了?
“官爷……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县丞:“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骗你?你家出了个将军,就要回来了!”
确定不是玩笑,李家二老顿时热泪盈眶,抱作一团。
赵婉与李三实际并未见过面,自己穿越来时,他就出征了,因而没那么激动,瞥了眼刚立好的贞节牌坊,摸了摸鼻尖。
刚才那些客套话,现在想起来格外刺耳。
县丞自然也注意到了,连忙招人来,“快!拆了!莫要叫李将军回来看见!”
将牌坊立起来的长工尚未离开,本打算凑凑热闹,岂料又被叫来将其拆了。
县丞不急着走了,堆着笑,将李家人请回了自己院子里,谈笑风生夸赞李家生出个将军,这是要写进族谱的。
赵婉也被叫了来,坐在角落,捧碗热茶,朱唇吐息吹了吹,热气氤氲了她双眸。
原本默认为李三守节是为了躲避被嫁出去的命运,眼下李三要回来,叫她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李三真娶了自己,这些年自己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
他李三迟早要回盛京的,盛京对她来说充斥着太多未知,店铺带不过去,没有底牌,心里就不踏实。
想着,眉头微蹙,叫李三的娘李张氏瞧见了,上前安抚,“莫要担心,李三是个明事理的,定然不会负你。”
她担心的就是这点,若是李三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还好,偏生他爹是秀才,自幼灌输的就是仁义道德,只要不长歪,势必要娶她。
得想办法毁了这门亲事。
赵婉眸子微垂,卷翘睫毛遮去了眼底思绪。
眼看天色不早,她起身回家,她爹娘就跟在身后,嘀哩咕噜不知在商议什么,只觉如芒在背,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末了,身后没了声响,赵钱氏殷勤凑了上来,“婉婉,你这段时间先在家里住着,就莫要回去了,等李三一回来,哪里还需要你操持什么店铺,直接要飞黄腾达当将军夫人了。”
见赵婉不说话,她又道:“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若是店铺实在有什么事,叫你弟去处理就好了,他到底是个男子,又读过几年学堂,定然能打理好店铺,你只管放心交给他。”
从她开口说话,赵婉便觉不对,听到这才明白,二人得知李三要回来,立马把算盘打到了她头上。
嫁人了便不好再抛头露面,之前一直苦愁没有借口接管了她的璀璨阁,如今逮着机会立马说明自己意图,一点耐不住气。
赵婉冷笑一声:“他既是有这能耐,你让他自己去开家店铺,何苦委屈他接管了我的店铺?”
她弟赵申年十七,一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只盼他日后考取个功名,带着一家飞黄腾达。
结果书没读明白,领着同学整蛊夫子,被夫子给劝退回来,也不帮着家里做事,昼夜在街头巷尾游荡,是个十足的地痞。
真要能成事,早就成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赵钱氏脸色顿时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中什么条件,哪里有钱给他开店?”
赵婉:“我能白手起家,他一个男子有手有脚为何不能?”
她脸色阴沉,就要开口,被赵婉她爹拉到一边。
赵婉对这爹没什么印象,初来岐黄村,她屡次遭赵钱氏打骂,他爹抽着旱烟坐在一旁闷不做声。
也不知两人嘀咕了什么,赵钱氏难得耐着性子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
赵家重男轻女,只觉她是个赔钱货,以前给她住牛棚,她穿越来之后才索性自己劈柴搭木,在院子里造了个小木屋。
自从三年前离开赵家后,这处一直荒废,如今一看,改成了杂物间。
赵家念着她要飞黄腾达,想着对她好些,将原本客房西屋给收拾了出来,让她住进去。
正经过檐下,瞥见西屋另一扇门是虚掩着的,里头有人影,探头一看,原是堂妹赵芊。
她坐在梳妆镜前,用红纸抿了朱唇,画的精致可人的妆容。
瞧见这幕,赵婉当下有了想法。
现在谁人不知她对李三一往情深,眼看人要回来了,按理应该高兴,自己提出悔婚断然不可取,得找个顺其自然的法子退了亲事。
当天晚上,赵钱氏端着饭菜前来,拍拍房门,“婉婉啊,我给你送来了饭菜,你多吃点,可别饿着,饿瘦了李将军回来了可要怪我们照顾不周嘞。”
门打开,赵婉一副无精打采模样,抬手挠了挠后肩,藕臂暴露在月光下,看的赵钱氏变了脸色。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眨眨眼睛,瞪大眼睛仔细看,脸上满是愕然。
“你你你……你脸上什么东西?”
赵婉茫然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我只觉得痒,但屋里没铜镜,看不见。娘,我腰酸背痛的提不起劲来,你帮我将饭菜放屋里吧。”
“天花……”赵钱氏哆哆嗦嗦的吐出这两个字,将托盘丢到她手里,顾不上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头也不回的跑了,仿佛身后有厉鬼。
赵婉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面画的格外逼真的皮疹,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的人直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