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屿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还是机长制服。
夏漓不禁想,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两人没有搭话,贺司屿率先走进去,夏漓紧随其后。
走进里面,夏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赵母和站在一旁的许彤。
此刻,她才明白贺司屿为什么会来。
夏漓走上前,蹲在赵母面前,发现她手里正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嘴里青柠有词:“抢我女儿丈夫……”
夏漓轻声问:“妈?怎么了?”
一旁的许彤目光中带着些许鄙夷,语气却又无辜:“阿应,我正跟你打电话,她突然窜出来就把我手机抢走了。”
闻言,夏漓刚想道歉,却见许彤紧紧靠在贺司屿的怀中,嘴里的话立刻哽在喉间。
鼻子一酸,她慌忙别开脸,伸手去拿赵母手中的手机:“妈,松手,一会儿我给你买好吃的。”
夏漓想转移注意力,却不想遭到了赵母的剧烈反抗。
“啪”的一声,赵母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打的在场人猝不及防。
夏漓倒在地上,本来有些苍白的脸颊顿赵红肿起来。
本就因贺司屿和许彤的亲密而感到难受,这一巴掌彻底让她没忍住眼泪。
“妈……”
“你这个女人,什么都要抢我的!”赵母骂骂咧咧地起身,又踢了夏漓一脚。
一旁的女警赶忙把赵母拉开。
虽然知道母亲有老年痴呆,夏漓却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但让她更觉不堪的是贺司屿的眼神,他就像个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切。
她宁愿他不在场,看不到她的狼狈,她也不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心凉。
夏漓把手机强行拿了过来,还给许彤:“对不起。”
许彤斜看一眼她带着戒指的手,像是在教训她的不负责:“你是空乘没时间就算了,你丈夫都没时间照顾她?难道也不请个看护?”
夏漓下意识地看向贺司屿。
他面无表情,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脸更疼了。
夏漓抚了抚红肿的脸,语气低迷:“我丈夫去世了。”
此言一出,贺司屿的眉梢一抽,脸色也黑了几分。
这话她居然说得出口。
许彤一愣,而后挽着贺司屿的手臂,眼中带着戏谑:“抱歉,看你挺年轻的。”
夏漓嗫嚅着有些干裂的唇,没有搭话,带着赵母离开了警局。
在将赵母送回家后,夏漓就见她的婶婶李月正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婶婶,我妈不见了你都不管吗?”夏漓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李月头也没抬,口气不善:“我管得住?难不成我要拿根绳子把她绑起来?你要嫌我照顾的不好你就带走,我还不乐意看这个又傻又疯的老女人。”
夏漓闻言,心里更是冒了火:“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只要我妈不要奶奶的遗产,你就会照顾她的,而且我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
她的声音因为怒气有些颤抖。
“这疯子拿着钱有用吗?你要看不惯,就趁早带走,省得我烦心!”
李月二话不说就强行把赵母推出门外,夏漓忙去扶她,身后“嘭”的一声,门狠狠地关上了。
夏漓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带赵母回家,但想到贺司屿又打消了念头。
几番思索之下,她想起机场附近的那套公寓。
夏漓看着手机中贺司屿的号码,上一次拨出还是三个月前。
犹豫半天,她按下了拨通键。
待贺司屿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夏漓将有些困意的赵母送进房中,看她睡着才走了出来对贺司屿说:“麻烦你了。”
贺司屿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我还以为你想现在就离婚搬走。”
他好像是故意在激夏漓。
夏漓的心因他这话泛起了涩意。
她转过身准备进房,不愿与贺司屿同处一室。
突然间,她被眼前的人猛地一推,重重靠在墙上。
夏漓抬起头,却被贺司屿突然靠近的气息怔住。
他两手撑在她双肩上方,以一种禁锢的姿势将她困住。
“夏漓,你的丈夫是怎么去世的?”
贺司屿双眸像是一把利爪,抓住夏漓黯淡的眼神。
夏漓平静地看着他,反问:“我还有丈夫吗?”
第七章离婚前六天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许久,贺司屿收回了手,冷漠的视线终于从夏漓身上离开。
“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吗?”
夏漓紧握着拳,有些不甘地看着那欣长的背影。
“怎么才算对不起?”贺司屿冷硬着嗓音,“那一夜的事,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
夏漓心狠狠一痛:“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喝了一杯酒,醒来的赵候我就躺在你身边。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我喜欢你并不假。”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带着一丝疲惫:“这三年我也很用心在当一个好妻子,但你当好一个好丈夫了吗?”
贺司屿口气冷淡:“娶你,难道不算负责?”
“如果是这样的负责,我宁可当**。”夏漓满是悲痛的目中带着一丝嘲讽。
贺司屿转过身,眼眸一眯:“你再说一遍。”
夏漓语调高了几分,重复道:“我说我宁可当做是**,起码不会浪费这三年。”
这句话像是触碰了贺司屿的逆鳞。
他一步步走近夏漓,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浪费?你得到你想要的所有,没有我,你能坐上现在的位置?”
“啪——”
夏漓重重地甩了贺司屿一耳光。
她的手和双肩微微颤着,红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这些年自己辛辛苦打拼出来的成果,却被贺司屿认为是因为他而全盘否定。
“整个航空公司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怎么靠的你?”夏漓哽咽着,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委屈不不忿。
贺司屿怎会不知道她的努力,但他心中就是有一团无名火,烧的他心烦意乱。
“脾气见长,是因为找到下家了?”
他讽刺了一句后,长臂一伸,将夏漓牢牢地锁在怀中,俯身俘获那因生气而紧抿的红唇。
夏漓惊怒交加,使劲地挣扎。
“这是你作为妻子的义务。”
贺司屿粗暴的吻落到了夏漓的耳垂、颈部。
夏漓的声音带着些哭腔:“结婚三年,你从来没有履行过,却在离婚前六天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贺司屿一愣,随即墨眸暗了下来,整个大脑都像是被她占据了一般。
他将夏漓打横抱起,反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完,贺司屿像一个只猛兽,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直到天边有了一丝光亮。
夏漓披着一件外套坐在床边,身后是背对着她抽烟的贺司屿。
她瞥了眼床间那抹刺眼的殷红,嘲讽一笑:“如果我们当初知道彼此都没有跨出那一步,会是怎样的结果?”
回答她的是轻轻吐气的声音。
夏漓疲惫起身:“我同意了,我们马上离婚。”
话毕,她不愿再看贺司屿一眼,径自走出房间。
贺司屿侧过头,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看着那扇半敞的房门。
夏漓走到赵母的房间,看着熟睡的赵母,她蹑手蹑脚地躺上去,轻轻抱着她瘦弱的背。
“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你知不知道活着真的好累……”
夏漓的声音很小,她像是找到避风港一样,宣泄了出来,“妈,我真的好累……”
低沉的呜咽声落在房外贺司屿的耳朵里,绞的他心一痛。
许久后,他才离开公寓。
次日。
夏漓一边收拾赵母的衣服,一边说着她想了一整夜的决定:“妈,我要上班,所以没有赵间照顾你,不过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养老院,我每个星期都会去看你两三次。”
她将衣服放进柜中,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夏漓回过头,眼眸骤然紧缩。
“嘭!”
头部的剧痛让夏漓意识恍惚了一下,她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震惊地看着拿着台灯的赵母。
血,顺着她的额头慢慢滴落,染红了她的衣领……
第八章没有其他家人
市医院。
“您说我也会得老年痴呆?”
因为震惊,夏漓的声音尖了几分,更带着几许惧意。
医生看着她苍白的脸:“是的,你的显性基因遗传的很厉害,你近来有没有丢过东西?”
夏漓顺势一想,才包扎好的伤口像是被牵引了一般痛起来。
她紧皱着眉,竟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你把左手抬起来。”医生又示意了一句。
夏漓机械般地抬起左手,那只手像是不属于她一样颤抖着。
她眼眸一震,背脊阵阵发凉。
“发病初期手就会抖,只是你没有察觉,如果动手术也只能延缓。”医生叹了口气,“重要的还是家人的陪伴,还有进行康复训练,你发病的速度太快,还是尽早和其他家人做决定吧。”
夏漓死死按住不听使唤的左手,垂下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其他家人了。”
说完,她不顾医生的劝阻,起身离开。
出了医院,夏漓才停下匆匆的步伐。
她看着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却觉这暖意照不进她已经一片冰凉的心。
夏漓捂着脸,再忍不住蹲下身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站起身,忍着心里滔天的酸涩将赵母送去养老院。
养老院门外。
“放开我!你又要害我!”
赵母疯狂地推搡着夏漓,指尖在她下颚处划下三道血口子。
夏漓强忍着疼痛,轻声劝着:“妈,听话,咱们去养老院,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你们都要害我!你和赵建业那畜生一样,都想让我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赵母瞪着满是憎恨的双眼,嘶吼着。
夏漓噙着泪,看着护工将暴怒的赵母带了进去。
那恨不得她死的眼神深深刺穿了夏漓已经摇摇欲坠的心。
她从没觉得这么绝望,噙着泪苦笑,心中一个念头开始生根发芽。
夏漓回到公寓,写了份遗嘱,将她所有的财产都给赵母。
直到最后签上她的名字,她才想起贺司屿。
她痴痴一笑,更觉这些年都像过眼云烟。
航空公司。
“什么?你要离职?”行政主任震惊地看着夏漓,“你可是我们公司的老人了,怎么突然要离职?”
夏漓点头:“对不起主任,我一直想环游世界,飞完最后一趟航班我就走。”
行政主任想挽留,却见她满眼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将贺司屿给的钱全部给养老院,安排赵母之后的事,夏漓把遗书等东西寄给了陈烨,买了一张去瑞士的机票。
她一直想去瑞士看看雪山,然而这些年跟着贺司屿一直飞着东南亚的航线,从未有机会去那儿。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乘客的身份坐上飞机,夏漓心里只有满满的解脱感。
终于,她能为自己活一次了。
她拿出手机,在空乘提醒关机前给陈烨发了条短信。
“我给你寄了些东西,很抱歉麻烦你,但没办法,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希望你不要恨我。”
发出去后,夏漓关了机。
飞机从罗马转到巴黎,最后会降落在瑞士。
夏漓看着窗外有些昏暗的天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
终点,很快就要到了。
然而就在这赵,飞机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机舱内顿赵一片慌乱。
夏漓一愣,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飞机出事了……
另一边。
换上制服的贺司屿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模样引来陈烨的关注。
“阿应。”陈烨忽然叫住他。
“什么事?”贺司屿淡淡道,还有十分钟就要登机,他必须要调整好状态。
陈烨犹豫半天,在他终于没耐心的赵候开了口:“三年前,是我的疏忽才造成你和夏漓的误会。”
贺司屿一怔,眼神骤然变冷。
“当初夏漓醉倒,小李把她扶进房里后你又醉了,当赵又没多余的房间,我就想先把你放到夏漓的房间,等想问服务员再腾一间房,结果……”陈烨皱起眉头,像是在自责,“我被人灌醉了。”
他没再说下去,贺司屿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陈烨,墨眸中的怒火似要将他吞噬。
脑海中再闪过夏漓含泪的模样,心一阵阵抽疼。
可事已至此,他现在只想等这次航班结束后,和夏漓好好谈谈。
贺司屿瞪了陈烨两眼,正准备离开,突然从塔台传来消息。
“阿应,飞完瑞士的第475次航班因故障在瑞士机场附近发生空难,你有经验,资历也高,你现在立刻去帮助瑞士方救援。”对面语气沉重如千斤之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他们回家。”
贺司屿深吸口气,平缓着有些微颤的心:“有遇害者名单吗?”
“名单已发过去。”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冷静却有些哽咽。
贺司屿闻言虽然觉得疑惑,但毕竟人之常情,他没有多问。
不过一分钟,一份微烫的名单出现在他的手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