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匆匆忙忙跑到前堂时,堂上还有好几武将正谈笑风生。
谢绾初一身少女裙裳出现在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给这料峭寒冬里添了一抹春意似的,亮人眼球。
她看见堂上坐着的那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脑海里疯狂涌动着的全是他战死、她捧着他的血衣失声恸哭的画面,还有他的遗骸被从坟墓里启出,不得安生……
她为了护父亲一具全尸,拼尽最后一口气,流光最后一滴血……
“侯爷,三小姐哭了……”堂上武将咋舌道。
堂上的镇北侯看着自己年轻娇花般的女儿,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登时糙汉子的心软得跟稀泥似的。
谢绾初一边抹揩着眼泪,一边又哭又笑,颇像在寺庙里醒来那日阿梨在她眼前不能自己的样子。
她哽咽道:“终于又见到您了……”
彼时谢惊澜立在镇北侯身侧,神色平淡。
镇北侯表情一动,朝她招手道:“阿晚,快进来。”
前世经历了太多的隐忍和痛苦,今世谢绾初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她想,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她只是个小姑娘,她思念她的爹爹理所应当。
遂她放任自己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当着满堂男儿的面,一头扎进镇北侯怀里,泣不成声。
这是她的父亲啊。
是她竭尽全力也守护不能的血肉至亲。
等情绪过了以后,谢绾初才感到让这些大老爷们儿看着一个小姑娘哭,实在有点不是滋味。遂匆匆给镇北侯请过安以后,便带着阿梨离开了。
走出门口时,还听镇北侯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我女儿,是不是越来越招人疼了?”他捋着短胡须又咂了起来,“还是这样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记得上一回抱她的时候,才这么大点儿,后来都不要我抱的……”
说着他就抬手往自己腰处比划了一下。
谢绾初回头看了一眼,破涕为笑。
从前堂出来,阿梨可憋坏了,一路上唏嘘道:“小姐你怎么不说掉进冰窟窿的事啊,还有被送去寺庙的事,以及楚氏派人追杀您!小姐受了这么多罪,难道就这么算了啊?”
阿梨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哎哟,不行,奴婢这就回去跟侯爷禀报!”
第005章二哥在呢!
她刚一转头,谢绾初勾住她的后领,道:“你急什么?我回城之际满身血污,二哥又在山下剿匪,我爹会不知道吗?”
琬儿在冰水里哭得天昏地暗,感觉自己刚刚游走在生死边缘。如今谢绾初却假装好人拉她一把,让她根本无回嘴说话的余地,冬絮就转头去叫了人来。
琬儿发狠一般,双手死死拽着谢绾初的手,用尽力气把她往水里拖。可谢绾初这回不如上回那么毫无防备,她扣住琬儿的手腕,只要指尖一用力,琬儿便疼得使不上力气。
等到救援的人来,谢绾初轻而易举地脱了手。
琬儿被人从水里拉了起来,恨恨地瞪着谢绾初,张口就道:“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要害死我!”
谢绾初一边往宴春苑里走,一边若无其事地拧着被水打湿的袖摆。对于琬儿那些指控置若罔闻。
进了屋子,阿梨立刻给谢绾初换衣裳。
平日里她都围着谢绾初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今日倒是分外安静。
谢绾初道:“吓到你了?”她脸上带着恬静的淡淡笑意,又道,“先前我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你整天恨铁不成钢的,现在我真做点什么了,就叫你吓得魂飞魄散?”
阿梨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谢绾初对着铜镜,微微抬着下巴兀自整理着衣襟,道:“等你像我一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以后,想不变都难。你若是害怕了,下次干坏事的时候我不叫上你一起。”
阿梨抬起头,态度坚决道:“不行,小姐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奴婢会尽力帮小姐的!”
谢绾初笑了笑,道:“不怕了?”
阿梨道:“奴婢只是头一次见小姐这样子,对付四小姐这样的人,就要以牙还牙,不能跟她以德报怨。”
琬儿那边的婉容苑动静闹得很大,琬儿死死抓住楚氏的手,一直惊恐地说:“是谢绾初,是谢绾初!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淹死我!娘,娘,你要帮我……”
谢绾初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只要一想起之前站在青藤边的谢惊澜时,心里就一阵没底。
这算不算落了一样把柄在他手里?
谢绾初摩挲着下巴,有些郁卒地问阿梨:“我以前和二哥,关系真有那么差?”
阿梨巴巴儿地点头:“小姐和二少爷都是相互回避的,有时候就算见了面,也不会说半句话。”
“这是为什么呢?”谢绾初就很纳闷。
第009章以前就该对他好点
阿梨道:“因为小姐看不惯他。”
谢绾初问:“他长得又不丑,我为什么要看不惯他?”
以前对于这种事,谢绾初都是避讳的。现在见她问了出来,阿梨索性就告诉她:“小姐很小的时候夫人就去世了,侯爷后来都没有再娶。小姐一直以为侯爷是因为与夫人恩爱,连个妾室姨娘都没有。可是……
“可是夫人走后才两三个年头,侯爷就把二少爷领回来了,说是侯爷的儿子,以后就住在侯府里。二少爷一看便比小姐大好几岁,若按照时间推算起来,只怕出生的时候,还是侯爷与夫人正恩爱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