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到了旁边几个小将忍俊不禁的想笑又不敢笑模样,他们憋得好辛苦。
我额头处传来那人手掌的温度越来越清晰。
将军温和向我颔首,便对顾容说:「子服,领三千铁骑从城东正对叛军一路,并与我与城中接应。」
这位与我相伴三年的大秀才出征了。
临行前,大秀才一身戎装干净利索,笑着让我在军营里等他回来。
我便从午时等到日落,眼瞅着太阳要一脑袋沉进山里头的时候,终于见到一位小兵敲锣打鼓的回来通知我说:「顾副将大人回来了,李姑娘快去瞧瞧看。」
我是怎么见顾容的都有些忘了,只后来听那些人说,以为我疯了。
说这李家姑娘嚎一嗓子连滚带爬的往军营口去赶,一路上疯疯癫癫的无人敢拦,回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她一脑袋就扑进了顾副将的怀里。
王六磕着瓜子说,军营这么多年,这位抠门得要死的酸腐顾副将,头一次当众红了脸,手足无措。
此时顾容正在被主帅派杂活,他骂骂咧咧的提笔替将军写传书,从朝廷骂到主帅活该娶不到媳妇,吓得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现在已经距离平定叛乱一月有余,主帅镇守边陲,作为主帅近属,顾容也和我一起留在了这个小镇。
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顾容算账:「你说那三十两银子是你父母给你的傍身钱,好留给你作赶考的。」
顾容奋笔疾书也不忘秀才本质发作,嘴上不服输:「对啊,三十两银子是主帅给的,没有他就没人给我发工钱,说句他是我的衣食父母不过分。再者,潜伏镇上得有根基,我总得编个身世来服众吧。」
我点头,一切解释通了。
我苦笑又畅快,就说怎么会有人愿意扔下全身家当,去买我这一个不值钱的乡下丫头。
顾容放下笔,认真反驳道:「胡说,当时真就是我全部家当了,主帅为做戏**只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说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
我:「……」
我转着圈看顾容,却看不出一丝破绽,满脸的真心实意。
我:「……你说谎。」
顾容西子捧心:「青天大老爷,不信你去问主帅本人。」
我哪里去敢问那位大人,只能隔天向王六打听,给他递上一把瓜子,他全说了。
王六说,是因为顾副将平日里吝啬得要命,一份军饷分八份花,自己过得跟个穷秀才似的,也连带着主帅吃瓜捞。这回得到机会了,主帅顺手把这些年吃顾容的亏都还回去了。
我才知道三年来顾容的抠门不是装的,竟是英雄本色。
中秋前一个月,主帅叫我们几个一起去吃饭,说法是这么多年苦了兄弟们了,现在犒劳犒劳。
小院里,我得到消息兴高采烈的捯饬自己,几个桃木簪子轮着戴,最后还是拿出用盒子装着的银簪子,小心翼翼的带上。
顾容抱着臂看了我半天,沉默着不说话。
临行前,他突然对我说:「锦娘,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呢?我想不明白。
在吃饭的时候我还寻思这件事呢,酒过三巡就听见主帅叫我。
这位少年便军功赫赫的将军如今眉眼依旧含着风流,他嘿嘿笑着说:「李姑娘,你们二人可曾拜了堂?」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见顾容一脚踹在主帅的椅子上,醉眼朦胧:「沈云意你少犯贱!锦娘她脸皮薄,休得胡言!」
我在市坊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脸皮薄了。
但顾容说是就是了。
我做出一副娇羞模样连连后退,保持了和主帅的距离。
主帅笑的花枝乱颤,他说:「那就是没办婚礼了,这不成啊子服……」
他的目光转向顾容,眉眼带笑,但语气严肃起来了:「哪有同姑娘成亲连个拜堂都没有的,没有宾客,没有亲友见证,更没去官府登记。子服,这不是对好女儿家的做法。你这哪是娶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养的妹妹……」
这话说进我心坎里了,我竖起耳朵听主帅的高见。
他继续说:「你难道还想要她留在此处饮沙子,无名无分,到时候你拍拍**走人了,她如何自处……」
「说的有理!」顾容趴在桌子上,声音醉醺醺的从埋着的臂弯处传来,「必须要办婚礼,还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主帅心满意足:「这就对了,过几天你回京去……」
顾容一跃而起:「我去从商去!」
说着他越来越兴奋了,起身向我走来,半跪着许诺:「等待明日我便去商会联系,去从商。从商了便有钱了,有钱了,锦娘我便带你过好日子。」
主帅气笑了,他道:「士农工商,顾子服你这真是一路跌到底了。」
顾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主帅翻身向他打过去,顾容灵巧躲过。两个人就在酒桌前方空地上招呼起来了,引得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好一片。
最后是顾容输了。
他被我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