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娘!!!!”
敏姑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拼了命的往前跑去,却只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母亲,临死前的目光都在卫征身上,充满了哀求。
卫征愣在原地,脸不断地哆嗦着,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仿佛没了直觉。他颤颤巍巍的向前迈着步子,嘴里不断地迸发着音节,却一点儿声响都发不出来。
卫云歌的心也是狂跳不止,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愕道,整个人登时寒毛炸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血溅当场,这是何等的冲击与震撼。
就连乔氏和二姐她们,也是被吓懵了,脸色惨白。
卫云歌用余光瞥了那几个大汉,只见他们面面相觑,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家门前围满了围观的邻里街坊。卫云歌连忙拽了拽母亲的衣角,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三婶子的尸体:“娘,三婶子这是被逼死了?”
乔氏如梦初醒,连忙扑到三弟妹身边,边哭边哀嚎:“快来人啊!!青石赌坊逼死良民了!!”
青石赌坊的人登时有些慌张,面上却装的十分硬气:“你这妇人休要胡说,我等只是来要钱,是她不想还钱自寻死路!”
卫云歌望向自己的爹,却发现卫征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得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一家再人微言轻,我爹也是正儿八经过了聘,在大理寺当值的!也是朝廷正儿八经记录在册的官员,你们这样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留余地,是把朝廷法纪都当成儿戏吗!”
卫征终于被女儿点醒,他看向大哥:“快,去报官!”
大哥抬腿就往前跑,却被为首的一把拦住。只见那人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这白纸黑字签着字呢,就算官府来了,你们也是抵赖不得的,这帐,也得还。”
卫云歌知道这事又有了松口的余地,再看向已经毫无生气的三婶子,突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壮烈求死,竟是为了帮自家多拿几分让利,将来还钱多轻松一些。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看向敏姑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
她走向前去,“大伯,你看,这事能不能过几日再谈?钱我们肯定不会赖账,只是我三婶子这尸骨未寒,我们还要办丧事......”
为首的那个眯着眼,看向卫云歌,只觉得这女娃心中气定神闲,遇事处变不惊,实在是个难得的坯子。再一回头,见院门外围满了百姓,正交头窃耳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合计:“你这三弟妹,性子忒烈了不是?我们站在这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她就寻死。可赖不到我们身上。算了,你们先办丧事,出殡之后我再来。”
他看向卫征:“也趁这个功夫走动走动,攒点银两。”
乔氏见他们终于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哀嚎了,愣愣的坐在原地,一脸的死寂。
短短半个钟头的功夫,每个人都心如死灰,身心俱疲。
突然遭遇了这样大的变故,一家人都没缓过神来。三婶子的尸体已经被搬进了棺材,正停在院中。
满桌的菜早已经凉了个干净,四妹看着桌子上还没吃完的肉,心有不甘,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递入口中,这才知道什么叫味同嚼蜡。
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哇的一声,嘴里含着冰凉的肉就开始哭。
乔氏整个人呆坐在角落,仿佛没有生机的木雕一般,眼神直勾勾的也不知在盯着什么,整个人都涣散着。
大哥抱着五妹妹闷声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云歌深叹了一口气,也不能把体内的疲惫呼出殆尽,她强打了精神看向二姐:“二姐,把稀饭和菜都回锅热一热吧,不能浪费了。”
二姐怔怔的点了点头,麻木的起身,仔细一瞧,端盘子的手都在抖。
敏姑娘仍然在院中,扑在棺材上一声又一声的嚎着,却没有一个人管她。
卫云歌对着卫征道:“爹,明天您还得正常去当差,顺道打听打听,今日我瞧着青石赌坊的人也松了口,这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还能怎么转圜?”大哥眼睛一亮。
卫云歌认真道:“想要一分钱不还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两千钱纹银的还法,还能讨价还价一番。”
她对上卫征的视线:“这就是人家口里的走动,爹爹当差多年,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说和一番,从利息上下下功夫。想必三婶娘就是为了这个才寻死路的,有了这桩难堪事,他们也不会太为难咱们家。”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卫云歌看向卫征:“还有一桩事,二叔家......”
乔氏仿佛回了魂,噌的一下起身:“三丫头说得对,这债不能我们一家担了!!你二弟弟别想摘干净!”
卫征有一瞬的犹疑,他回避着乔氏的视线:“此事再议吧。”
卫云歌敏锐的捕捉到了爹爹的闪躲,她立马追问道:“爹,二叔家怎么了?”
卫征一顿,偏过头去:“没什么,你二叔家能怎么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你快回屋睡觉去。”
如此一来,卫云歌几乎是笃定了卫征心中还藏有秘密,她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二叔也是卫家的人,两千钱的外债就是逼死咱们家,豁出去大哥的前程都未必还得起,将来大哥会试春闱都需要银子......”
大儿子是当娘的底线,乔氏绝不会让。乔氏难得有了和卫征较劲的胆量,她怒道:“我这就去小叔子家!”
“行了!”卫征喊道。
众人纷纷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二弟他......”卫征低着头,也不看自己的妻子,他艰难的张着嘴:“他前年赌博就欠下了五十两银子,这两年还是我帮衬着还的。”
“你帮衬?你哪来的钱帮衬?”乔氏急道。
卫征眼神闪躲,心虚道:“我的俸禄其实是涨了二钱的,我每个月都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