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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把她的衣裳剥了,掰开她的腿,让我好好查查她的身子!”

嬷嬷狠戾的话音落下,江照影便觉得脑袋一沉,紧接着,她的脸便被人用力的按进水里。

洗澡水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鼻子、嘴巴,随即又灌进肺部,耳膜鼓鼓作响,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发着酸。

等那人粗暴的拽着她的脑袋,离开了水面,江照影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又费劲的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恍惚间看见赵嬷嬷那张狰狞的脸,江照影心头一震,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她十八岁,刚嫁入南阳侯府的那个新婚夜。

前世也是这样,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小心翼翼的入了洞房,便满怀期待的等候着夫君,来掀开自己的盖头。

她想象中的如意郎君,应当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面如冠玉,温和儒雅,笑着与她饮了合卺酒,又拥她入怀。

可她等到的却是她的婆母元氏。

元氏脸上带着愠怒,早没了刚刚人前那副和善的模样,她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去了新房,随即便架着她去了浴房。

因为江照影随父亲行医时,无意中救了侯府老夫人,老夫人金口玉言,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江照影便以平民的身份嫁入侯府,成了世子正室。

婆母元氏原本就不喜她的出身,又因为她背后无人撑腰,便存了心在新婚当夜找她的麻烦。

美其名曰帮她沐浴,实际上便是叫嬷嬷剥光了她的衣裳,检验她的清白,好来折辱她。

可怜她前世自卑于自己的身份,逆来顺受。

便任由这赵嬷嬷像检查牲口一般,检查她的牙口,又分开她的大腿,在她的身子上摆弄了半天,让她受了无尽的屈辱。

“清醒了没有?”

“这下可还反抗?”

“小门小户出生,本就没什么教养,若是在外头被污了清白,受委屈的可就是世子爷了!”

赵嬷嬷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一个眼色,便有两个婆子要来剥了江照影身上早已经湿透了的嫁衣。

江照影听到这话,心中冷笑。

她拔下头顶摇摇欲坠的珠钗,握在手心,随即便朝着自己胸口作乱的那只手,狠狠扎了下去。

“我看谁敢!”

江照影面容狼狈,乌黑的发黏在鬓角,水珠还顺着她尖尖的下巴一滴滴滑落。

可她眼眸凌厉,尖锐的簪子划破婆子的手背,鲜血飞溅到了她白皙的脸颊上,森然带着一股鬼气。

两个婆子呼痛了一声,惊慌的跪倒在了地上。

赵嬷嬷也被江照影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咬紧牙关,上前一步,便想要亲手去扒江照影的衣裳。

还未等她靠近,江照影便迎头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赵嬷嬷被猝不及防的这么一打,头都偏了过去。

江照影清冷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我父亲虽没有一官半职,可我父亲医术高超,被无数贵人踏破门槛。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一句清白人家。”

“不比赵嬷嬷,世代为奴,以下犯上,一家子全都是当牛做马的贱骨头。”

前世她在南阳侯府活了十年,拿着无数珍贵药材供养整个侯府,将短命的沈家人一个个从鬼门关拉回来,却还是要被这可恨的婆子挑毛病、教规矩!

赵嬷嬷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盯着江照影的脸,不相信这话竟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

脸颊还在胀胀的疼,她猛地上前了一步,咬着牙扬起手,便打算也给江照影一个耳光。

江照影没有躲,只是笑,墨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眸里带着些阴冷。

“李管事吃了府中的回扣去吃喝嫖赌,也不算大错,可若是强抢民女,害得女子自尽,那便是死都不为过了。”

李管事是赵嬷嬷的儿子,前世他用侯府的名头,抢占了无数良家女子的身子,赵嬷嬷还帮着瞒着,事情到最后才被捅了出来。

最后还是江照影料理的他。

赵嬷嬷听见这话,高高扬起的手一顿,眼眸里满是惊骇。

感受着江照影阴恻恻的眼神,活脱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一样。

赵嬷嬷迅速的将手缩了回来。

“罢了!罢了!便好好洗洗她的穷酸气,送入世子爷的屋里吧,免得污了侯府的门楣!”

赵嬷嬷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对着江照影也熄了旁的心思,吩咐了这两句后,便是落荒而逃了。

瞧着赵嬷嬷的模样,原本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心中发怵,伺候的更是恭敬了。

她们急急忙忙的打来热水,伺候江照影沐浴更衣后,又将她送回了新房。

喜房是一片火红的世界,窗边贴着大红的喜字,案上还燃着一对大红的花烛。

和前世一个样。

“今夜便是夫人的喜事了,夫人生的貌美,世子温柔深情,定是能与世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琴瑟和鸣!”

婆子讨好的对着江照影说了几句吉祥话,瞧着她阴沉的脸色,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响,婆子脚步声匆匆离去,便是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江照影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的便是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子穿着大红喜袍,头戴玉冠,生的丰神俊逸。

喜烛的火光映照在他如玉的面上,便能看见他桃花似的眼眸微微上挑。

沈步辙的额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眼波流转间,是十足的放浪形骸。

前世便是他,在她惶惶不安的新婚夜,微微俯身,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又拥她入怀,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他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可是受了委屈?别怕,有我在。”

前世也是他,在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前来看望,还喂她饮下了最后一碗汤药。

那时的沈步辙,还是这样风流倜傥。

儿子中了状元,他也顺利承袭爵位,做了侯爷,平步青云的喜悦,叫他容光焕发,眼眸里都带着光彩。

而她,为了侯府的前途,已经是熬干了身子,十年无子,还莫名的生了怪病,身下流血如注,容颜枯朽好似老妇。

说来好笑,江照影自己学医,用医术救了无数贵人的性命,换回了侯府的蒸蒸日上,换来了沈步辙的平步青云,却始终治愈不好自己的怪病。

更不知道自己的病是为何而得。

等沈步辙喂完了药,她向来孝顺的继子沈伏,如今已成了状元郎,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跪在她床前,喂她吃下解苦的蜜饯。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虽病入膏肓,可夫君和继子却丝毫不嫌弃自己。

江照影瞧着眼前的画面,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夫妻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孩子孝顺,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伺候到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夜。

直到沈步辙站在床榻边,摸了摸沈伏的脑袋,轻轻笑出了声:“影影,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江照影一怔,看着沈步辙微笑的脸,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让她浑身都发起了抖:“不,不可能,我懂医术,这药无毒……”

“药是无毒,蜜饯也无毒的,只是万物相生相克,更何况你服用了十多年。”

蜜饯的甜味仍旧在口中蔓延,沈步辙的话却叫江照影遍体发寒,几乎是要呕出来了。

“伏哥儿,爹为你取名沈伏,是叫你蛰伏,从今以后,你便再也不用蛰伏了。”

沈伏听见这话,跪在床前,泣不成声:“父亲,我们终于等到这天了……”

江照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抓紧了身边的被褥,喉间的腥咸来不及下压,鲜血便一股一股的从嘴里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眼里的世界。

“为什么?沈步辙,你到底是为什么?”

沈步辙只是笑着上前,用手盖住了她含恨的眼睛,在她耳畔轻轻呢喃:“不过是夫妻一场,我不愿你做个枉死鬼。”

“但是她……我和伏儿会保护好她,你不必知道了。”

她?

等江照影浑身凉透了,灵魂缓缓脱离身子,浮到了侯府上空。

看见的便是沈步辙、伏哥儿,还有一个女人,三人在邀莲院里抱头痛哭的模样。

那副场景看得她惊骇异常,五脏六腑似在绞痛,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邀莲院里住着的,是先侯爷的妾室,是沈步辙的庶母!

是她从前在床榻边,不眠不休尽孝、替沈步辙照顾的庶母!

江照影恨得几乎是要流下血泪。

是啊,万物相生相克。

江照影一生最遗憾的事情,是推她入地狱的人,也曾带她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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