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翎守在太庙旁文华塔上有些头疼。
具体地说,从李欢迟到树林外时,他就已经知晓。
前几日陈初平将青鸾扔给他,他折腾了一晚上,才用珍藏的南疆虫蛊将这位小美人制成蛊人。
操控蛊人的自然也是他,那日见过李欢迟,还以为只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现在见她前来此处,联想到之前他察觉到的施展探查术的灵动,和陈初平有意的庇护,估计就是这位了。那么那天的试探,也大概是察觉到蛊人的异样做出的近距离观察。
陛下这桃花运,可真是诡谲。
再一会那人就能走出密林,太庙守卫不多,进去那还不轻松?
陛下让他镇守的东西就在太庙正殿,被她发现了哪怕这一次带不走,多来几次也是麻烦,又不准他出手,难道还能好言劝说她放弃?
“陛下,有人进太庙了。”
实在没办法,冯翎从荷包里掏出传音石注入灵力说道,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似乎是您的妃子。”
静了片刻,眼看李欢迟一只脚已经走出密林,重新沐浴在残月月辉下,那边终于传出回音:“钓着。”
半晌又补充了一句:“不准伤她。”
冯翎想给自己掬一把老泪。冯家代代司管辰国司天监,哪个先祖不是手握星辰,观象授时,辅佐着辰国帝王以天下为弈的?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太监似的天天伺候这些娘娘美人?
心里这样想着,手中结印干脆利落,以他所在的文华塔为中心,他布下一个阵法。
又要钓着又不能伤人,除此之外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李欢迟还没为自己找对了地方欢欣一秒,一步踏前,她就知道自己落入了别人的阵法。
巍峨庄严的庙堂就在不远处,明明和宫中别处建筑风格相似,但那种绝对的居中对称样式和更加繁复的屋檐构造有种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想要低头的欲望。
这偌大一个皇宫,可说与鬼神相关的也就这处和祭祀的天坛了,她早该想到的,不过之前以为修在别处。
脚下的感觉让她暗叫不好。
虽然四周风平浪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她自己能感觉到,四周的九宫在不断变化!
她闭上眼试着用心去感受,就像处在一个飞速旋转的宇宙之中,天地四方的星盘都在飞速旋转,转得太快她甚至有点想吐。
李欢迟赶紧睁眼,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蹒跚了一步才将将站住。
怕是她踏入阵法时起,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她掏出唐月给她的守心符贴在胸口,稳住自己的心神,若是在对方的阵中迷失了自我,别说是找到妖鼎,若是对方有心,怕是她这个人都要交代到这。
“回去吧。”
闭着眼,听觉格外灵敏,她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人声似乎近在身边,但她睁开眼时,视野中只有不远处的太庙,有风拂过,身后树林轻晃,枝叶婆娑,就像刚才说话的是它们一样。
这世界有神有仙自然也有鬼,而且太庙是祭祀辰国先代王族之所,很难说这地方到底有点什么。
就算是她也有点鸡皮疙瘩起。
“回去吧。”
这次她听得切实,声音在她右耳边一步之远的地方,她非常确定以及肯定,那里没有人。
遥遥看着李欢迟又掏出一个八卦盘,冯翎拍了拍自己脑门,他真没想到这位娘娘这样固执。
与此同时,他感到另一个方向有些异动。
李欢迟还是第一次与人斗法。
以前驱鬼、算命、卜吉帮人找找东西,她还以为自己干的活挺杂,没有应付不了的。
现在想来,以前师兄弟们在一起时也就是互相练剑喂招,还真没有斗法过。
她回忆着唐月给她说过与人对上的要领。
他们这些修士修的是自身,很久很久以前还有修功德报应的也就是常说的行善积德,类似大乘佛教的渡世渡人,但是那是个非常漫长且麻烦的修炼方式,在这样的乱世中更是式微。
他们修自身的,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
以自身为本,以灵力为引,能影响到周边环境的范围,叫做域。
她踩入阵法就是在别人的域里,客场作战自然是处处受制于人,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展开自己的域,减少对手的影响。
就在她先定了自己的方位为中宫正要排布其他方位时,也感觉到一丝异样。
有另外一个人进入了这个阵中。
冯翎正是火气头上,这位娘娘也就算了,怎么什么人都能往太庙跑,是一点不把他司天监放在眼里么。
那人一点灵力也无,偏偏移动得飞快,是向着太庙方向进发,然而碍于他迷仙阵的干扰,跑了半天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近不得太庙一步。
“烦死了。”冯翎抬手。
和李欢迟不一样,这种毫无修为还想着往太庙跑的,他只见过一种,守的也就是这种。
下一步,那人跑到离宫,他打了个响指。
李欢迟看见远处一柱焰火冲天而起,且总算听到了切实而非幻象一般的声音。
那叫声凄厉,撕心裂肺般刺痛着她的耳膜。
这是给她的警告么!?
“回去吧。”那个如梦似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她一进阵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乱动,所以对方才没有杀自己么?
连残月也不忍听闻这惨叫一般躲到云层后面,只有那人身上的火光烈烈明亮,可这暖色调的亮光只让她觉得浑身发冷,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更是让她想吐。
理智让李欢迟退了一步。
对方也没有追究,更没有做出什么阻拦,便让她出了阵。
冯翎看着退入密林的李欢迟,松了一口气,有些感谢起那个蟊贼,他一挥手,将坎宫换过去,火势逐渐熄灭,可那人已经烧得没了样子。
“真巧,也真不巧。”他背着手走下文华楼,打算去看看这位倒霉蛋身上还能扒拉出什么能看出身份的东西。
剩下的路,李欢迟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走完的。
回了解语宫,她翻出所有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可还是觉得身体冰凉。在树林中她几乎将胃里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她一宿没睡,也不知天多久亮的,孙嬷嬷来叫了她几次她都没反应。
“爱妃怎么身子那么凉?”一只手忽然钻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