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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兄长失踪在成为太子太傅的第三年。

他失踪前留下一句谜题。

我蛰伏东宫十年,仍未解出。

这日,太子找到了我。

“明今派人去了鲤州,想必鲤州有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说要帮我?

“你也去看看。这事办好了,孤就还你自由。”

他亲手喂我喝下毒药。

我往东走,回到兄长出谜的故乡。

01

太子回来的时候,有些不高兴。

他一脚踢翻门口的火盆,又摔了桌上梅花盏。

“她明今是什么东西?盛了几碗粥,竟赈灾有功了。”

“弥州不过就是小小旱灾,能死几个人?

“想要在弥州建个院子都不得!手底下这群废物!”

我伏跪在地上,轻手轻脚收拾火盆里的灰。

太子在小榻上坐定。

“今天服侍的是哪个?”

我膝行几步过去磕头,额头重重砸在手背上。

“回殿下,是储心。”

他似乎一时想不起来储心是谁,皱着眉看了一会我。又放弃了,拿起榻上几本书来看。

我看他脾气渐渐消下去,便大起胆子,开了口。

“奴每次见殿下读书,总想起私塾里的夫子。”

“奴小时候家里穷,阿娘给夫子家洗衣服。奴就偷偷听,夫子懂得真多啊......”

然后我抬起头,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

“太子殿下,懂得比夫子还要多吗?”

太子放下书,招招手让我过去。

他支起左臂,左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额头。

我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战战兢兢不敢动。

他说,“过来。”

我拼命磕头。

“孤自然比你家乡的夫子懂得要多。

“若不是被困东宫,或许孤也能在私塾里,做个先生。

“罢了罢了。”

然后他走到书柜前,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一、二、三、四......”

我在心里数到十八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取下一本书。

我不用抬头都知道。

那本书蓝皮,脆纸。

再不保养,就没了。

他掀开第一页的时候,我糯糯问了一句。

“奴可以喊殿下先生吗?”

他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头。

“是叫储心吧?”

......

如此这般,我成了太子跟前最受宠的那只雀儿。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受宠的。

我怯懦地垂下眼,“可能是我性子乖巧,顺了殿下的心意。”

只有我知道,太子喜欢被人喊做“先生”。

因为曾有一个先生,是他做梦也想要成为的人。

那个先生,是我死去的兄长。

02

明今公主要办风兰宴。

弥州刚闹了灾,她赈灾有功,现下是皇城内外的大红人。

风兰宴上,那些年轻的文人们抬起自己的作品,由公主拍卖,所得钱财尽数交予弥州主事。

宴会办在京城一处宅院里。

不知怎么,混进来一个方士。

他穿一件百家衣,在宴会上招摇撞骗。

一会说这人后日有灾,一会又说那人病在肺腑,一会又捏了捏小侍女的手,说这手相来看,爱情线有点短......

最后他走到公主面前。

“这位女子富贵逼人,只是觅不得佳婿。”

明今公主也不恼,笑着看他。

“你既这样说,自然是有办法。”

那方士摸摸鼻子,讪笑道:“神有神路,鬼有鬼路。只怕要一些买路钱。”

旁边的人推搡他,纷纷大笑。

“你可知那是什么人?当朝公主!”

“泼天的富贵,你要什么给不出?”

“整个皇城都是她的!”

在哄堂大笑中,方士仓皇跪地,大呼饶命。

我与太子缩身庭院一隅。

太子听到“皇城”二字,捏碎了茶盏。

方士颤颤巍巍告饶。

他说,“公主情爱之缘......在东南,有水的地方。”

公主慢悠悠反问:“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小人以命起誓!公主乃满月黄金之贵重命格,佳婿定在东南水乡......”

太子不大喜欢这场戏。

他满脑子想着他的皇城,不该是她的,该是他的。

自立太子,已经十八年过去了。

皇帝没有任何退位的迹象。

这也罢了,更令人生恶的是——

上书治水是她,开仓赈灾是她,旱州祈雨也是她,官员奖惩她都能插一杠子。

甚至即将要到来的,十年一度的昆蒙山祈福,可能,也是她。

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公主的功绩如一把利剑,明晃晃悬在太子颈上。

令他日夜不得安睡。

我跪坐太子身后,轻声道。

“东南水乡,算来算去,只有鲤州了。”

公主在那侧言笑晏晏:“怎么,这是要我去一趟鲤州?”

太子拿食指敲着额头,“昆蒙山祈福在即,我不信她舍得走。”

我附议,“或许公主会派人去。”

“鲤州那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盯着我。

“上次孤的宴会上,你曾许了什么诺?”

我低头,“奴曾说,愿意为了博先生欢心,愿为先生做事。”

“那你跟着去看看吧。

“若真有什么好东西,人也好,物也好,抢回来。

“孤可以还你自由。”

说着,他以宽袖为遮挡,在我额上一吻。

我弯起一双桃花眼。

“奴不走,奴要看着先生坐进乘明殿,成为皇城之主。”

他似乎有些动情,眼角微微的红。

我收拾行囊离开皇城那天,看见宫人引了两个貌美女子进去。

我全无留恋,跨出了东宫。

东宫并不知道。

鲤州,是我和兄长的故乡。

我兄长失踪之前,曾藏了一样东西在鲤州,又给了我一副谜语。

到了寻它的时候了。

03

京城来的贵人到了鲤州。

原来,公主派来觅佳婿的人,是江珧。

江珧是公主身边的荷花面首——恩宠多年,终不得入赘。

他来找他的情敌。

我悄悄跟着,看见他到了府衙,张口便要鲤州城适龄男子的名册。

他没有官职,又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府衙自然不给。

我躲在小巷子,偷偷拉住他。

我谄笑着:“公子是来告状的?这衙门忒不是东西,不给些钱,不肯的。”

江珧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告状。”

“那更简单了。公子若要查什么资料,我在衙门有人。”

他终于正眼瞧我。

“你有人?你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人?”

我没恼,躬身迎他进东边的垂杨巷。

“衙门里管文书库的是我朋友。那里头的东西,说隐蔽也隐蔽,说不隐蔽,也不隐蔽。只要钱给到了,一切好说。”

然后,我收了男人一块银子,带他见了宋玄秋。

江珧挑着眉问:“我要鲤州适龄男子名册,这不难吧?”

宋玄秋垂着头,在整理资料。

我赶忙接话:“他这人是个哑巴,我来替他说。名册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需要花些时间整理,怕工作量大一些。”

江珧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喜滋滋接过。

“何时能给我?”

“既然公子定金交了,我们必然快一些。”

“定金?”

江珧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我把他拉出门外,又关上门。

“这老宋在衙门管文书库多年了,我绝不骗人。公子尽可去打听。”

江珧“唔”了一声。

“他脑子轴,只有我说得动他。”

江珧又“唔”了一声。

“公子有事直接找我就行。”

“什么朋友,你不过是个掮客!”

我嘿嘿笑。

“三日,三日后我把名册给公子。公子可要备注?比如是否婚配,容貌几何——”

我偷眼瞧他。

江珧点点头,“都写上。”

我眉开眼笑,赶紧接住江珧扔过来的玉戒指。

“好嘞!”

送走江珧,我回到屋内。

宋玄秋接过银票和玉戒指,看也不看,随手装进小箱里。

问我:“你还不去茶馆说书?男人往茶馆那方向去了。”

是了,我还有个说书的营生。

单为这男人而设。

我快步到了茶馆。

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大声道:“那斩家见着生了这么一个美貌孩子,都当宝贝,不肯轻易放出门。”

“数不清的夫子都往岛上送,既学文,也学武。

“十八岁上偷摸来了咱们内城一回,正巧遇见一个算命先生。

“嘿,诸位猜怎么着?”

茶客都急了。

“到底怎么着,你可是说呀?!”

我嘿嘿笑着,看见人群里那张桃花一样的脸。

男人蹙着眉看我。

观众来了,那就好说了。

我一脚踩到长凳后,声音放小,引得众人齐齐围来。

江珧也不自主往我这里靠近一步。

我道,“算命先生说呀,这孩子可惜是个男胎,若是女儿,那就是太子妃、贵妃、皇后的命。”

底下有人道,“男人就不能当贵妃了?”

众人哄笑。

那人不服气:“皇上最宠爱的明今公主,至今还未招驸马。驸马跟太子妃,不一样么?”

底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公主不是有几个面首么?最受宠的叫什么来着?”

“听说叫桃花面首,从前文章写得好,可是屡考不中,竟然攀附起了女人。”

“那可不!太子殿下又没有龙阳之好!他纵是想攀附,送上床,太子怕是看也不看一眼!”

看客说得嚣张。

人群里的江珧阴沉着一张脸看我。

又唤来小二,要了一壶茶,往窗边坐下。

这事稳了。

我看着起话头的那少年,悄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路小衫,高啊,实在是高。

04

我是在来鲤州的第十天,找到路小衫的。

很久以前,他是个八九岁的小乞丐。

一别十年,我再去乞丐堆里问,谁也不认得他了。

死了吗?

不会的,当年他瘦弱得像小猫小狗,我一碗米汤救了回来。他命硬得很。

不做乞丐了吗?

有可能,或许他上了学识了字,过日子去了。

可我总有办法找他。

鲤州城东侧的小岛上,有他故人的坟。

我在坟前一连九天,天天祭拜,放下一束纸折的桂花。

终于到第十天的时候,坟前除了我,还多出一个少年。

我笑着问,“路小衫?”

少年手里提柄短刀,抱胸看我。

“当年你被狗追,我拿石块救了你,还给了你一碗米汤。”

“今年十九岁了吧?”

我踮着脚在空中比划两下,“竟比我高这么多了。”

他眉毛很长,斜斜插到鬓发里,细长的眼睛此时却睁得滚圆。

真像个呆子。

“你是......”

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

软黄的玉,阴刻着一支桂花。

我说,“是啊。”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说,“你是不是受苦了?”

我没觉得苦。

我说真的。

路小衫还我玉佩,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摸我的脸。

我避开了,因为我真的不苦。

那年我兄长还是太子太傅,一日进宫后却不知所踪。

京城里谣言四起。

说他顶撞了贵人,被贵人投了井。

一时间,卢家仆人尽散,亲故远离。

十来岁的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做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局。

在太子出宫游玩的必经之路上,我因为偷了一个馒头,被一群乞丐暴打,头发披散,眼角通红。

我跪趴着试图抓住太子的脚。

我哭着说,恩人,救我。

太子向来喜欢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更何况救我,只需要花一个馒头的价钱。

我蛰伏东宫十年,虽凶手在侧,却没寻到什么线索。

既然东宫内找不到,我必须要回鲤州,破解兄长当初留下的谜底。

——桂里佛经,怒目金刚。

我跌跌撞撞寻了很久。

路小衫一直陪着我,跑遍了鲤州上下的寺庙。

终于得到一个消息——

那神秘的斩家在斩家岛上建了一座寺庙,或许会有怒目金刚。

可斩家向来不接待外客。

路小衫曾泅水而至,偷偷躲在水里观察。

斩秋阁的守卫极为严密,他未找到缝隙可进入。

可如今江珧来了。

那么这斩秋阁,我进定了。

05

江珧在茶馆外拦住我。

他很是恼怒。

“怎么,储心姑娘除了做掮客,还在茶馆说书?”

我赔着笑。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做掮客,可比说书挣得多。”

“那是自然。只是,我得先在茶馆打出名气呀!显得我见多识广,人们才会来找我打听消息,我才能挣大钱嘛。”

江珧冷哼一声。

“你说斩家有个极为美貌的男子,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公子想必是外来的客,不知道这斩家的故事。”

我偷瞄他一眼。

看他不说话,便继续道。

“斩家出美人。可是总遭人觊觎,命都不大好。便买了那岛,取名斩家岛。紧密防卫,再不与外人来往。十八年前,斩家生下一个孩子,长得比斩家任何一个人都好。怕再出事端,便谢绝一切外客,养在岛上。

“如今正满十八岁,前些日子偷偷来了趟内城,被一个算命先生撞见了。

“那瞎子一摸他的骨便道,这是太子妃的命啊!”

江珧狠狠吐出一口气。

他该郁闷的。

他一心攀附,与公主相伴多年。

若不是风兰宴上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方士,指点了公主夫婿需往东南水乡鲤州来找——

“斩家这孩子,叫斩秋?”

“是了,是了,叫斩秋。”

“斩家岛改名斩秋阁,是因他而改?”

“是,是......”

我主动提议,“斩家独居小岛,四周环水,唯渡船可进。正巧,我家里有一艘小舟......”

江珧眯着桃花眼瞧我。

“储心,你可是什么钱都挣啊。”

我唯唯诺诺点头,“惭愧,惭愧,小女子这一生别的不好,就喜欢钱。”

见他心动,我又道。

“渡口其他的船,都不敢去斩家。斩家不接待外客,去了也是白去,还会被守卫打。公子想渡船,只得找个熟人。”

“明日晚上戌时一刻,我在东渡口等你。”

我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定金......”

说着捧着双手到他面前。

江珧扯下簪发的玉冠,扔到草坪里。

我赶紧蹲下身接住,仔细擦了擦玉冠上的土。

待他走远,我慢慢站起身。

江珧,斩家的事,你其实都知道的。

逃出斩家岛之前,你叫斩珧。

旁人进不去斩家,你一个故人,还进不去吗?

那就帮我这个忙吧。

06

“灭了灯吧。”

我听话地吹灭船头的那盏灯。

江珧坐在灯下,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撑着竹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春天明明到了,还是有些凉意。

我裹了裹衣衫,继续划船。

“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想来斩家那小子算什么,定比不上公子。”

“别吹马屁了,今天身上没带钱。”

我嘿嘿一笑。

“公子可曾听闻斩家的秘闻?”

“怎么斩家这么多秘闻,还都被你知晓了?”

“我是掮客嘛。”

“说。”

“要五十两。”

“回去给你。”

“传闻斩家思秋湖里,有个宝贝。”

江珧猛地睁眼。

他似乎并不震惊。

“公子一会能不能带我去斩家开开眼?我一个做掮客的,若去趟斩家,长长见识,哪怕只说书,也能赚更多的钱。”

“我说你怎么这么殷勤。敢情想去斩家开眼啊。”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

“只求公子开恩,带小人进去。我只瞧瞧,绝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乱跑。先前收公子的银钱,我尽数还给公子。”

“钱不钱的倒罢了。”江珧道,“你是不是有些身手?”

这是需要我了。

“小人使得一把短刀,刀就藏在船里。旁的不说,保护公子是绝无问题。”

江珧点点头,允了。

船靠岸后,斩家巡逻的守卫齐齐围住了我们。

江珧从船上走下。

看见这张脸,那守卫面面相觑,一时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我停好船,躲到江珧身后。

又拿脚尖在湿漉漉的水草里划拉。

唰——唰——

一只水鸟惊起来了。

我听到动静,放下心来。

并无过多的交涉,我垂着脑袋,跟在江珧身后进了斩家。

一个二十年前叛逃的弟子回家,这是大事。

斩家一时慌乱,四处亮起了灯。

江珧说,“你且在这外院呆着,不许乱走。我说些话便出来。”

我温顺点头,立在廊下。

不多时,路小衫出现在脚边的草丛里:“啾、啾......”

我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

“这会乱,正好找怒目金刚。我背你。”

我偷偷瞧着看四下有无守卫。

“你身上冷不冷?在水里游了那么久。”

路小衫蹲下身:“我衣裳凉,你忍一忍。我背着你,还快些。”

正堂里熙熙攘攘,灯越亮越多。江珧可能要陷入麻烦了。

我抱紧路小衫的脖子。

一别十年,我竟不知,他武功这样好了。他刚在水里泡了许久,还能背着我在斩家迷宫一般的院里飞奔。

“小衫,你怎么知道斩家的寺庙在这个方向?”

“我是乞丐头头,自然知道些你们不知道的。”

他笑。

“说起来,我才算是掮客。”

我们在一处未完工的院落停下。

“这应该就是寺庙了。”

我和路小衫悄悄进去。那的确是一座寺庙,盖了庙门,只是尚未完工。内殿有几尊菩萨像,拿金布盖着。

并没有怒目金刚。

我有些失望。

路小衫从另一个方向查探一番,与我碰头。

“的确没有。”

我沉默着搂住路小衫的脖子。

他踩着瓦片,在回廊间飞奔。还是要快些回去,若江珧出来寻不到我,我是没有好理由的。

路小衫突然停下来。

“阿隐,那是江珧吗?”

是——思秋湖边正要脱衣潜水的,不是江珧还是谁?

路小衫问,“他潜进湖里,要找什么?”

我想了想。

“方才在船上我同他提了,说湖底有宝贝。”

“是什么?”

“听说是一枚印章,谁拿到了,谁就能做斩家的主人。”

路小衫“哦”了一声。

路小衫又说,“你身上有桂花香。”

“我明明换过衣服的。”

“就是有。”

“怎么会呢?”

我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路小衫笑起来。

“你救我那天,头上就簪着一支桂花。我那会都不认得这是什么花,只觉得好看,很温柔,也很香。

“我们认识竟然十年。我们分别也十年了。

“你刚遇见我时,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

我揪住他的耳朵:“胡说!”

我明明第一眼看见他,就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一个孩童长成大人,变化虽大,可总有那么些东西变不了。他瞪着眼睛瞧我的时候,跟我第一天捡到他一样呆。

路小衫被我揪了一会,才装模作样求饶。

“阿隐,很痛!”

我得意洋洋收起手。

我捡到他以后,一碗米汤把他喂活,他就跟小猫小狗似的赖着不走了。我假装生气,揪着他的耳朵:走不走?走不走?这是我家!

他后来就睡在我们家的屋顶上。

我每天起床就跑到院子里喊他:路小衫!太阳晒**啦!

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有时候是屋顶,有时候是我身后,有时候在翻墙,甚至有时候,是我兄长的书房。

我兄长怜他年幼,偶尔也教导于他。

路小衫还背着我。

我说,“放我下来吧,看江珧这样子,还要好一会。”

“我背得动你。”

我觉得十分的没有必要,因为这回廊顶是斜的,我的脚其实都够着瓦片了。

“路小衫,你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春夏秋冬,就这么过啊。”

“还有人欺负你吗?”

“有啊。难道这十年,就没人欺负过你?”

我点点头,把下巴埋进他脖子里。

路小衫叹口气。

江珧那边已经上岸了。

他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穿上衣服,又往正厅走去。

“他拿到印章了。”

我偏头看了看。“或许有好戏看了。”

“你还有心思看戏?不找怒目金刚了?”

“找。”

“阿隐......你为什么要找怒目金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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