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症室门外。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我们尽力了,但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还请节哀。”
一句话,无情地宣判了唐城的死亡。
安雨儿看着唐城的尸体被推出来,父母的痛不欲生的哭喊在耳畔响着。
可唐城再也不能回应他们了!
那一刻,安雨儿只觉得心脏像破了个大洞,呼呼冷风倒灌,让她连站稳都难。
可自己不能倒!
安雨儿强撑着发颤的腿,红着眼眶走到唐母身边,将她扶起:“妈,您别这样,阿城他肯定不忍心看到您这样的。”
可下一秒,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上。
安雨儿懵了一瞬,看着唐母眼中的怨毒,捂着脸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唐母指着她,嘴巴一张一合:“早知道就不该收养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的亲生儿子!我好不容易到快老了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我阿城!”
安雨儿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任唐母打她,骂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只听到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不该收养你这个害人精……”
心脏最后一块地方轰然倒塌,荒芜沉寂的废墟一片,却又好像是有万剑穿心而过。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不去死啊!”唐母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像疯了一样将她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又一下!
疼,真疼啊。安雨儿疼到连呼吸都难,可她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想死的是自己,可为什么最后死了的却是阿城呢?
安雨儿在心里问着,也不知道唐母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手。
她只是听到一直没开口的唐父说:“安雨儿,唐家再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也不想再看见你。”
唐父头也不回地带着唐母离开,可唐母不住地叫骂依旧在耳边响着:“你不配被唐城救,你就是个害人凶手……”
不远处,来医院做研讨交流的夏临初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安雨儿,他担忧的走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初初,别多想,没人想让这种事发生,不怪你。”
温柔的话语传入安雨儿耳中被割离成碎片,她只觉得恍惚。
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地看向夏临初:“夏医生,我不想让阿城死,你能帮我救活他么?!”
没得夏临初回答,安雨儿就给了自己答案:“……不,你不能!”
拿开夏临初的手,安雨儿木然地抬脚想离开这里。
可才往前两步,她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唐易恺站在不远处:“安雨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安雨儿的脚步顿在原地,表情麻木地看向唐易恺。
她没有说话,只听着唐易恺字字诛心道:“当年的事情就是你主动的吧!你这样不安分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贴上去!”
或许是已经痛到麻木了,安雨儿已经感受不到心痛。
只是,她清楚的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安雨儿浑浑噩噩走出医院,站在门口却没有了方向。
天大地大,哪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地狱吗?
一辆熟悉的跑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安雨儿看得很清楚,车上坐着的是唐易恺和江宁。
他开着车,带着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越走越远。
而她被丢弃在原地,像一条丧家之犬。
车里。
唐易恺的眼神透过后视镜,只能看见安雨儿纤弱的身躯在寒凉夜色里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他才收回了眼神。
一旁的江宁静静看着,眼里闪过嫉妒。
她紧紧握着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雨儿的方向。
只要她在,自己就永远也得不到完整的唐易恺!
天空乌云密布,集聚的暴雨仿佛下一秒就要倾盆而下。
江宁回到家里。
看着手里托人查来的资料,不由得意一笑。
没想到,安雨儿居然得了抑郁症,甚至很难用药物控制了。
“那么……你自己死的话,可怪不到我身上。”
她阴沉一笑,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第十一章自欺欺人
别墅外雨水绵绵。
安雨儿站在客厅里陡然发觉,这里竟然是唯一能接纳自己的地方!
她慢慢走向窗户,神色木然的往下望。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了?
想着,安雨儿伸出手,去碰触那扇窗……
电话**响起,止住了她的动作和思绪。
看着来电人,安雨儿心头一阵厌恶,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对于江宁,如果不是看在唐城的份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江宁的一声冷笑:“三年前那件事,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半个小时后我们时光咖啡馆见。”
闻言,安雨儿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想起江宁口中三年前那件事情,安雨儿胸口血液在翻涌,什么叫真相?
三年前对她做过那种事的人已经被唐易恺送进监狱了,还能有什么真相?
安雨儿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她径直打的去了咖啡馆,在咖啡馆的包间看到了江宁。
气氛沉寂的可怕,安雨儿想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心里却又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不敢开口。
江宁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安雨儿,三年前你被人**,是我找人做的。”
安雨儿浑身一震,脸色灰白地看向江宁。
“当初跟唐易恺谈生意的人是我找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灌醉,然后把你绑来,让他们好好招呼招呼你。”
闻言,安雨儿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看着江宁嘴角阴测的笑,她的嘴一开一合,告知自己世上最残酷的真相。
她只觉得心里还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剖开,鲜血淋漓。
她真想给眼前的人一巴掌,可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啊,你不知道吧,那天你被人玷污的时候,司霆他就在隔壁,你怎么叫的,怎么求饶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宁的声音还在响着,安雨儿却觉得自己脑海中,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断了!
安雨儿一直以为,唐易恺只是知道她被人玷污,却没想到,她最不堪,最黑暗的时刻,自己被人**求救无门的时候!
唐易恺,这个她最爱的人就在隔壁!
他没有救她……他只是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每一次和她亲热,他都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所以他出轨自己最好的朋友报复她!
一股腥甜卡在喉头,安雨儿想吐,想哭,甚至疯了一样想让眼前这个女人消失。
可她做不到,所有的崩溃绝望都哽咽在喉,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窒息。
她捂住耳朵,狼狈地逃窜而出,却在刚打开门就僵在原地。
唐易恺就站在门口。
真相在后,深渊在前,她进退两难。
那一刻,安雨儿恍然大悟!
她以为她可以自欺欺人,可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她才是那个被蒙蔽的傻子!
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安雨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影佝偻着,像是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般,从唐易恺身旁擦肩而过……
……
夏临初的心理诊所门口。
唐ʐɦօʊ初初站在那儿看着敞开的大门,脚下步子却如何都迈不出去。
她想求夏临初救救自己,可安雨儿也明白,没有人能救自己。
心理诊所不行,夏临初也不行。
那她又何必让他为此难过……
安雨儿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仰头看着二楼窗户里夏临初忙碌的背影,喃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夏医生,我想解脱了……
离开诊所门口,安雨儿去看了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走过绿草如茵的大地,吹过河边清爽的风,终于在第一颗星辰出现在夜空的时候回了家。
屋里意外的亮着一盏灯,是温暖的暖黄色,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
安雨儿上了楼,她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的唐易恺。
胸中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让她难以呼吸。
许久,安雨儿轻轻一笑,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她走上前,挪动身子小心的依偎进唐易恺怀里。
“唐易恺,我爱你……”安雨儿轻声说着,像羽毛落在雪地。
她爱他,也恨他。
可她却没有了力气再做计较。
唐易恺,死在你怀里,就是我最后的报复。
每当你睡在床上时,要记得想起我。
她无声的摸出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水果刀。
手腕被狠狠划开,安雨儿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喷涌,洁白的床单在暗夜里开出大片红花,浸染着她生命最后的色彩。
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她终于将过往所有的噩梦都抛诸脑后。
安雨儿想,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苦了,也终于可以睡个漫长而又无人搅扰的好觉了。
天边,一颗璀璨的星星从夜空滑过,掉进无人知晓的大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微凉的晨风窜进半开着的窗,寒意侵袭。
唐易恺下意识替身旁的安雨儿掖好被子,伸手抱住了她。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空气中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身旁的人身子有些发凉。
他陡然睁开眼,眼前一片血色,让他如坠深渊。
第十二章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唐易恺看见安雨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初初!”他忙起身,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
他看见床单到处都是血迹,延展成刺目的红。
安雨儿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血迹没有凝干,一把带着鲜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床边。
唐易恺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是要疯了,恐惧,慌张,无措,悔恨,痛苦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差点支撑不住。
他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救下初初。
他用手捂住安雨儿手腕上的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下流,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头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唐易恺抱着安雨儿,企图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可是无论他怎么暖,她的身体还是冷的。
“初初,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是**,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啊!”
安雨儿只是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已经凝干的泪痕。
在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内,唐易恺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他在脑海里已经回望了一遍他与安雨儿的所有过往。
小时候,安雨儿刚会走路就跟在他身后口齿不清的叫着“霆哥哥”。
他们一起看过了数不清的日出和黄昏,他们曾经一起淋雨,也曾一起撑过同一把伞。
大学刚毕业,他创业那会儿,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她会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
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一起逛街,看电影,他也曾那么幸福过。
可是三年前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他做梦都会听见那天安雨儿无助痛苦的叫喊声。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怪过她,更没有怨过她,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痛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急救室的灯亮起,一扇门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唐易恺等在急救室外,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无法想象,明明安雨儿是个那么坚强,那么开朗的人,她是怎么会走到以这样残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
身后空旷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唐易恺转头看见了夏临初。
夏临初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刚听了消息从诊室匆匆赶来的。
他看见唐易恺,上前了两步:“你好,是季先生吗?唐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唐易恺微愣了一下,对于夏临初,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是什么人?”
夏临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唐小姐的心理医生,我姓夏。”
心理医生?
唐易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来也不知道安雨儿去看过心理医生。
夏临初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又看向急救室的方向,语气多是痛惜:“她还是走了这样一条路啊!”
唐易恺强忍住心头的颤抖,用一种还算平缓的语调问:“初初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姐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一开始还能控制,可是这三年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终于……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夏临初收回眼神。
心像是被人扔到油锅里滚过一轮,唐易恺觉得他快要疼到无法呼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安雨儿居然早在三年前就患上了抑郁症,而这三年中,在她跟死神斗争的日子里。
他唯一做的,居然就是亲手将她推向地狱。
他的初初,是被他的冷漠,背叛和疏离亲手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