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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次征军粮后,县里粮价就疯涨,奸商囤积居奇,卖吃食的摊子都关门了。

卖牲口的集市也冷清了,除了粮食,上次也征了不少骡子和驴走,说是运输粮食用,必要时也是口粮。

就连很多药铺都关了门。

打仗,总是叫人日子不好过。

前两年刚起战事的时候,他们还挺害怕,想着要不要逃难,好在西北边防军很靠谱,边城守得牢固。

这两年习惯了,就更没想过背井离乡。

好不容易置办起的地和房子,哪能说抛下就抛下?

粮食越吃越少?那就吃草、吃树皮、吃土。

再不行就卖儿鬻女换口吃的。

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等秋收就好了。

里正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一想到今年的年景,又发起愁来。

小半年没下雨,说不定要闹旱灾啊。

但都说洪灾一条线,干旱一大片,他们这里不下雨,别处也一样,整个大西北都大差不差。

除非他们走出凉州……那得走多远?路上饿了、渴了都好说,要是生了病或者遇上流寇贼匪怎么办?

到了别处,他们又哪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还是先好好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吧。

里正竭力忽略心中的那点异样,出了城。

……

项容很幸运,蹬车的时候,没碰见人。

但她的臀部很不幸,因为太颠了,像是坐在童年玩过的摇摇车上。

不过这摇摇车的频率和强度拉满了,每过一刻钟她必须得换两条腿走路。

大概到了下午两三点,天更热了。

项容被颠得有点想吐。

这不是摇摇车,这是儿童版大摆锤。

她快连蹬车的力气也没有了。

项容龇牙咧嘴地收起了车。

昨晚没怎么睡,今天也很少休息,她渐渐感到疲倦。

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走走停停。

在她又一次靠着大树歇脚的时候,不经意发现身后远处好像出现了一支车队。

是车队吧?队伍里头似乎还有骏马,马蹄扬起无数沙尘。

项容一愣,将自己藏在大树后头,接着从空间里拿出用麻绳捆在一起的草席和薄被。

这两者不重,拎在手里没什么分量。

她站起身,继续往前。

那支队伍慢慢接近了她。

人很多,浩浩荡荡的一大串。

看起来不是一户人家,像是很多人家**在一起。

有马和骡子、有脚夫仆人,还有持刀的护卫,可见非富即贵。

在犬戎掀起战事之前,凉州也曾通货羌胡,东西向的商路很是繁荣。

因此发家的商户不在少数。

项容根据自己做过的梦,推测这些人可能是从边城、或者边城附近县城来的大户。

边城战事正酣,这些大户人脉广,嗅觉灵敏,也许是察觉到情况不对,所以提前躲避灾祸。

更糟糕的情况是,边城可能已经破了,只是消息传递太滞后。

这些人有刀有粮,并不将项容这个形单影只的路人放在眼里。

项容走在一旁,没人和她搭话。

偶尔有一两道视线扫过来,好像是在看她那不伦不类的头发。

日落之后,那支队伍在一条小河旁停了下来。

河水水位很浅,有些浑浊,估计不久就会干涸。

那些人兵分几路,有的拿上木桶、陶罐、瓦盆,去上游取水。

有的点火架锅,剩下的人则带着箩筐去摘沿路的野菜野果。

红柳、芨芨草摘来给骡子驴当饲料吃,榆钱、款冬花、尖刀儿苗等等蒸熟了给人吃。

其他杂七杂八的野草之类,都没放过。

但摘着摘着,难免有人看中“同款”,一同伸出手去,谁都不让。

一个说自己先看到的,一个说自己手先碰到的。

反正就为了一颗野果争执不下。

项容也不再赶路,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捡一些干枯的树枝。

她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也不关注别人的争执是如何解决的。

摘得差不多了,就在距离队伍稍远的地方坐下来。

背对着队伍,项容拿出打火机引燃干草,再逐一添上树枝和家里带来的柴禾。

早晚温差大,夜里没有篝火,肯定要冻出毛病来。

而且她不能一天只吃干粮,好歹吃顿热乎的。

火堆生起来后,项容用石头垒了个灶,放上瓦罐,从水囊里倒了些水,再把麦饼揪开撒进去。

野菜干和兔肉干也撕吧撕吧放进去。

稍远处传来一点油香和鸡肉的焦香。

项容喝着她的麦饼汤,稍稍抬眼打量他们。

坐在马车里的显然都是尊贵的主家,车顶是鎏金的,车轮裹着麻草防震。

有仆妇端着碗碟,小心翼翼地送到车边。

平时锦衣玉食的人逃难逃得都很精致,连车子也不下。

吃了饭,仆妇收拾碗碟,又端了一盆水奉上。

项容吃完晚餐,也打算去河边洗把脸。

然而那河水已经浑浊得不能看了。

今天一整日都在刮邪风,漫天都是尘土。

放眼望去,谁都是灰头土脸的。

谁都想洗把脸,人多,水自然马上就浑浊起来了。

还有人脱了鞋,卷了裤脚,在河边摸鱼。

啧,这要是谁有脚气啥的,这河水还能用来煮饭、喝吗?

这鱼还能吃吗?

算了,她还不如不洗脸,随便用湿纸巾擦擦吧。

她收集来的湿纸巾很多,只是有的包装被破坏,已经没有水分了,还能将就着用。

项容正要折返回去,就听到河边有人嘀咕:“怎么弄这么脏……干脆脱了衣服进去洗个澡算了。”

另有人回呛说:“这河又不是你家的,别人爱怎么洗怎么洗。”

“要洗早点来啊,不就有干净水了。”

人多了,矛盾肯定就多了。

心烦气躁、又累又怕的时候,更容易起冲突。

项容快速回到火堆旁,铺上她的草垫子和被褥。

她坐在被褥上,照旧是背对那些人,快速地用湿纸巾把自己的脸擦了一遍。

她的脸早就干得发疼,湿纸巾滑过的时候,不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嘴巴更是干燥得起皮、开裂,粗糙得像长了老茧,有的地方有血珠冒出来。

项容用湿纸巾轻轻润了一遍,再翻出她在商场地下一层捡来的廉价润唇膏,涂了一遍。

还有那种方便携带的小型补水喷雾。

她洒了些在手心,小心地扑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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