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媪一下噤了声,她本就仗着赵秀娥得宠而嚣张跋扈,又因着李永宁年幼丧母,皇帝不管而多加欺辱,可素日里也不敢说些这种浑话,方才是因为自己被李永宁踹倒,在那小宫女的面前颜面尽失而心生怨怼,口不择言,现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大逆不道。
“我劝宜侍还是早些回去看看医官吧,莫要趴在我这永宁殿,实是有碍观瞻。当心让人瞧见,误会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阿杏十分有眼色地叫来两个宫女,她们小心翼翼地扶起赵宜侍,带着她离开了永宁宫。
待赵宜侍走后,阿杏搀着李永宁,愤愤不平,“那赵媪不过是个小小宜侍,竟然敢对着公主口出妄言,真是该死,若不是美人走得早,岂能由她在这里放肆?”
说着说着,阿杏竟委屈得要哭起来。
李永宁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对着阿杏狡黠一笑“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蠢货。放心,我那一脚,定会让她吃上许多苦,保管让她那张脸留个几道印子,几个月不敢出来吓人。”
此时,景福殿内。
“哎呀!贵人呐,您可要为婢做主啊,那九公主不知好歹,婢好心关照她,想替您搏个好名声,可,可她竟以怨报德,殴打奴婢,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端的是骄纵跋扈,不可理喻!”
赵媪跪在赵秀娥面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主位上雍容华贵的貌美妇人哭诉。
此人正是赵贵人。
赵宜侍是赵秀娥傅母,从小陪着她长大,平素最得她倚重,看着乳母额上的瘀血和,气不打一处来。
她过去最讨厌的就是那个郦美人,整天做些我见犹怜的姿态企图勾引陛下。眼见着她终于死了,现在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竟然敢来招惹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竟敢欺负到她头上,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宜侍宽心,我定会让那李永宁付出代价。我的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欺负的!”
正旦当日,天刚蒙蒙亮,阿杏就兴高采烈地冲进李永宁寝屋,李永宁抱着被子正睡得香甜,不施粉黛的小脸精致可爱,将郦美人的好样貌遗传了个十成十。
阿杏就趴在她床边,小嘴一开一合,不停说着。“公主,今日正旦,陛下正在南宫德阳殿受百官朝贺,前几日听人说,今晚要专门开一场傩戏呢,宫里好些时候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对了对了,据说御史中丞,就是那赵贵人的兄长,昨日因进礼不宜还受了陛下的责罚呢,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后宫老多人都知道了,听说今日参加大朝会时脸都是白的,哈哈哈哈,让那个赵贵人老是欺负咱们!真是活该!”
阿杏还只有十几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活泼性子,见李永宁没反应,又继续在李永宁耳边絮絮叨叨。“公主,婢听说上元的宴会国师大人也回来,洛都都传国师大人品貌不凡,更有旷世之才,深得陛下信重,那是不是咱们上元那日就能一睹这位传闻中的国师啦?”
李永宁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迷迷糊糊地开口,“知晓了知晓了,让你家公主多睡一会儿吧。若是一会将我闹醒,定然要赏你一顿板子吃吃。”
听见被子里绵长的呼吸声,时不时还有小呼噜,阿杏果断闭上了嘴,也是,公主对这些事,向来不放心上。
阿杏行了一礼,把李永宁伸出被子的腿盖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直到辰时,李永宁才幽幽转醒。
昨夜李永宁又梦见了郦美人,梦见她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小憩,梦见自己偷偷拔了根叶子放在郦美人小巧的鼻尖下,把她闹醒,然后佯装生气地要打自己。
李永宁情不自禁地一笑,又想起来郦美人已经去了,再也不会有人为她缝补衣物,也不会有人柔柔地叫她宁宁,她的情绪倏忽低落。
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疏疏散散的日光照到屋内,微凉的发丝拂过雪白的脖颈,李永宁打了个哆嗦,才发现炭火盆里只剩一堆黑炭。
她叹了口气,自己穿好衣服,刚要出去洗漱,就看见阿杏已经接了温水来。
阿杏一边侍候李永宁洗漱,一边议论今日外面的热闹景象,“公主,现在外面可热闹了,各宫各殿都装饰得可好看了,听采买小黄门们说,宫外面在耍傩戏驱邪呢!”
李永宁接过阿杏手中的绢布擦了擦脸,没有接话,她又何尝不想瞧瞧宫墙外的繁华,但几尺厚的宫墙,将宫内与外面的世界割裂,世人都羡慕宫里的人荣华富贵,可殊不知里面的人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