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后,下人提来一个笼子,说是我的远房表姑托人带给我的。

笼子里头是一只翠绿色的鹦鹉,活泼可爱。

表姑从小就疼我,大抵是猜到我的日子不好过,想用鹦鹉逗我开心。

我拿金枝逗了它一会儿便不再扰它。

它被困在狭小的笼中惊慌跳脚,我又何尝不是被旁人捉弄调笑。

我看着它发了一下午的呆。

最后叫捻春找个开阔的地界把它放了。

捻春依言拎着鹦鹉出去,回来时两手空空,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希冀的笑意。

我问道:「笼子也丢了?」

捻春摇摇头,兴奋地说:「少夫人你一定猜不到,我在后花园撞见了少爷,他将鸟要了去,还说要同你一道赏玩呢!」

我拧起眉头。

捻春兀自遐想:「少爷难得如此和颜悦色,定是发现了少夫人的好,想要补偿少夫人了。」

原来抢别人的东西也可以被美化成一种恩赐。

我没说话,只觉得胸口发闷。

傍晚,下人送来晚膳。

菜色不少,甚至还有一道炖品。

捻春喜上眉梢,替我打开汤煲的盖头。

随后她「啊」的尖叫一声,盖头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汤的中央浮着我的鹦鹉,眼珠瞪得很大,翠绿的羽毛黏在一处失去了光泽。

是了,这才是慕容恪的恩宠。

胃部一阵翻涌。

我苍白着脸,听见一阵笑声。

慕容恪站在门外,提着那只空笼子,笑容猖狂而丑陋。

「裴春慈,总有一天,你会跟这只鸟一样下场!」

从前我在院中种过几株向阳花。

我爹最喜欢向阳花。

他说即便是女儿家,心中也要似朝阳般璀璨炽热。

莫要学那些温室娇花,禁不住风霜雨雪。

向阳花在,我爹就还在。

花开的那天,慕容恪叫人往花根里浇滚烫的水。

须臾之间,花颓叶萎。

花没了。

我一直在想慕容恪何至于如此恨我。

直到我想起幼时的事。

他从少时就很会演戏。

大人在的时候,他把糖果子都给我,耐心地陪我玩娃娃。

大人不在的时候,他把糖果子从我嘴里抠出来扔给狗吃,把娃娃的头拧到后背吓我。

有些人作恶没有缘由,他们是天生的坏种。

面前的鹦鹉汤冒着热气和腥味。

我对着慕容恪笑起来,舀了一口汤放进嘴里。

滚烫的汤汁滑落喉咙,烫得舌头发麻。

慕容恪的笑意凝滞在嘴角。

我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

慕容恪跑出去吐了。

捻青瘫在地上,捂着嘴哆嗦。

没关系。

他坏他的,我疯我的。

看谁熬得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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