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衣江君业第9章

屋里一下没了声音,琴房雪白的灯光将夏紫衣的脸称得毫无血色。

她仰头,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谁做的孽谁来背。我没输过,也绝不服输!”

江君业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能看到夏紫衣眼里的执拗和倔强。

说到底,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都相互了解,她的性子是劝不动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江君业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你。”

“哐——”门被人关上,不一会儿就传来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夏紫衣一下无力地瘫坐在地,却忽然笑了,可笑着,却又不自觉湿了眼眶。

二十几年,她就算是捂了一座冰山,也该化了一角。

而他江君业的心,大概真的是铁打的,没有一丝情感。

太阳初升,“红刊”律师事务所。

夏紫衣一身黑色西服,苍白的脸上是不服输和倔强。

她彻夜查了一下“宁沉”公司的财务报表。

从三年前开始,公司的税务就是蒋璐在管,没有内部资料,夏紫衣就去找所有公开的。

细细核对之下,还真从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越查,夏紫衣越是心凉。

从一年前开始,蒋璐就开始有大笔资金流转痕迹,账目报表一路猛升。

这么大的动静,连她都看出来了,江君业不可能不知道。

由不得他?

咀嚼着他昨晚的这句话,夏紫衣的心里一股粘稠的腥甜上下翻涌。

哪里有什么由不得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把她往绝路上推的!

她合上资料,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又涌上眼眶。

“咚咚咚——”

助理在门口敲了敲门:“贺律师,老板找您。”

“好,我马上去。”夏紫衣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

办公室。

看着眼前的信封,夏紫衣心里陡然衍生出一种不好的依誮预感。

“一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辞退你,我这律所就开不下去了。”老板一脸为难。

夏紫衣后脊背有些发凉,好像感受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她。

老板看她脸色不好,叹了一口气:“一宁,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不仅是我们,只怕整个江城的人都不敢用你了!”

整个江城……

会是江君业吗?

夏紫衣没有怪老板,世事如此罢了。

离开律所,夏紫衣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往水里沉,沉得她喘不过气。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走,刚到家门口,却正看见几个法院的人来贴封条。

她心下一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法院的人看了她一眼:“夏紫衣女士吧?我们之前已经寄过通知单了,您名下的公司已经破产,现在资不抵债,所以您名下的银行卡以及所有不动产都会被冻结。”

她从没收到过通知单!

夏紫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能拿到寄给她的信,完全阻隔她信息的,除了江君业,还能是谁?

她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却又沉默着转身离开。

转了不知多久,夏紫衣回到了白云巷。

这条她跟江君业一起长大的老巷子。

长长的陈年老巷落满了银杏叶,好像跟她搬离这里的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夏紫衣爬上四楼,却发现,连这座母亲临了时给她留下的房子也被贴上了封条。

她这才彻彻底底意识到,现在,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她坐在家门的楼梯口,痴痴看着楼道口透进来的夕阳一点点暗了下去。

天,黑了,而她,无处栖身了。

拜江君业所赐,她拥有的一切就这样轻易被他碾得一丝不剩。

旁边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记忆里是住着邻居阿伯,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孔。

那人看见她,有些不爽:“你在我这楼梯口坐了这么久要干什么?去去去,别挡着路!”

夏紫衣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只能又起身离开。

走到巷子头,她深深回望了一眼这条熟悉的老巷。

她这才发现,常在街边守着的一条小黄狗不见了,楼下的邮筒也换了新的。

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实际却处处都变了。

物是人非,原来如此。

她无处可去,想起了杜禹泽,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

她给杜禹泽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却是他的助理接的。

助理的声音听起来焦急无比:“贺律师,我们杜总上次跟宋家的案子出事了,现在杜总人都被抓进了拘留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第七章她没有家了

夏紫衣顿在了原地,杜禹泽和宋家的案子她非常清楚,分明已经是十拿九稳,在她的手里绝对不会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怎么会……她猛地想起来,当时是江君业那么极力地让她不要管这个案子。

原来,又是算计好了的,就是要把她逼入绝境,没有人能帮她。

江君业,他把最卑劣的手段,最深的算计都用在了她的身上,非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夜风侵袭,夏紫衣忽然感觉心里透凉,冻得她的心打了霜一般在颤抖。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穿街过巷。

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风衣,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找出了不到二十块的现金。

而身上的首饰,除了脖子上她妈给她留下的项链,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块钱,她连这城市最便宜的招待所都住不起。

她走得累了,也饿极了,看见街边的小贩还在这深夜卖着红薯,她上前买了两个烤红薯。

夏紫衣走向前面公园的长椅,发现上面坐着一个流浪的老人。

老人蓬头垢面,衣衫单薄,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红薯,递了一个上前:“老伯,吃一个吧。”

“谢谢,谢谢你……”老人感激地接过红薯就开始吃。

夏紫衣在老人旁边的长椅坐下,一口一口着吃着红薯,看着眼前城市灯火万家,繁华不歇。

人人都有家,却也总有无家可归的人。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家,却发现从一开始就不过在自欺欺人。

回过神来,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刻,夏紫衣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这二十年,究竟算什么!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天空顷刻阴云密布。

一旁的老伯看了看天,好心叫她:“姑娘,人这一生谁能没遇到几件坎坷事,会过去的。快下雨了,别哭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夏紫衣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看着远处亮起的一盏盏灯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没有家了。

她早就没有家了……

“轰——”一声,雷声轰隆而至,伴随着一场倾盆大雨。

老人看下了雨,只好匆匆跑掉。

夏紫衣独自坐在雨中,任凭大雨淋湿。

她希望这样彻骨的寒冷能让她清醒过来,她爱得太久,爱得这般无怨无悔,她甚至不奢求江君业会爱上她。

可是,江君业把她当工具,当棋子!

眼泪和着大雨,似乎要流尽了一般,夏紫衣浑身冰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停在跟前,一把雨伞挡在她头顶。

夏紫衣抬起头,正对上江君业那双熟悉又淡漠的双眸。

四目相对,世界仿佛只剩下哗哗雨声。

江君业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跟我回去。”

回去?

她连家都没有了,又能回到哪里去?

夏紫衣没有动,沙哑着喉咙问他:“你满意了?”

江君业狠狠皱了眉,并不愿跟她多说,抓着她的手强行带她离开。

宋家书房。

宋振庭看着文件,一旁的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那头便开口道:“宋老先生,那个贺律师今天找到了点东西,恐怕会牵扯到蒋小姐身上啊。”

宋振庭翻文件的手便顿住了,脸色一沉:“你去处理干净,绝对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璐璐!”

“是。”

宋振庭脸色稍缓:“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心心没有找到之前,未来能继承宋家的,也就只有她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阵,这才开口:“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查到了夫人之前在白云巷的出现过,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一定要快!”

蒋璐端着水果停在书房门口,听到那些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八章这辈子就到这了

夏紫衣坐在桌子前,头发还在往下掉着水珠,浑身的衣服也已湿透。

江君业开了暖气,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在她面前:“永柔的衣服,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夏紫衣没有动,脸上却泛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一寸一寸的看着这个陌生的房子,恍然了悟了江君业对自己隐瞒的东西究竟有多少。

一间公司,一套房子,一个女人……还有什么,不,是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呢?

江君业不耐的皱着眉,质问道:“你是想生病吗?”

夏紫衣望着他,好像隐隐还能窥见他当年少年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江君业性格跟现在其实没差,但也有寻常少年的温柔与青涩。

只是现在,时间将这个男人打磨得圆滑后,倒是越发冰冷。

她收回眼神,声音嘶哑:“江君业,我想吃你做的长寿面。”

江君业身形一顿,他看着形容狼狈的夏紫衣,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心里一下压抑下来,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厨房里,锅里烧着水。

江君业看着一点点沸腾起来的热水,不由愣神。

他其实记得,他和夏紫衣最苦的那年,她生日那天,他也是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那天,夏紫衣一边吃一边哭,对他说,不管再苦再难她都会陪他一直走下去。

庭审的时候,夏紫衣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

她知道,是江君业,可她没有回头看。

走到如今的地步,她认了,她有罪,她罪在执迷,罪在对一个无情人动了情。

江君业坐在最靠后的位置,眼神紧紧盯着夏紫衣的背影,一刻也挪不开。

她的背影压抑得太过沉重,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忐忑起来。

他收住的五指捏得泛白,那背影像一块碑立在眼前,让他无处躲避。

法官开始宣判。

“经查,犯罪嫌疑人夏紫衣偷税漏税,犯罪情况属实,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零一条规定……处七年有期徒刑!”

江君业心里的石头明明在这一刻落地了,却陡然觉得心里塌陷了一块。

好像被判刑的那个人不是夏紫衣,而是他。

他把自己的良心丢了,把她也丢了。

法官宣判完,一锤重重铱驊落下。

像打在夏紫衣心里,心口却已经疼到麻木。

她微垂着头,眼中一片死寂。

她打了无数场官司,从来没有输过,这辈子唯一一次输,便输得一败涂地!

夏紫衣戴着手铐走出去,在门口看到了江君业。

他穿着名贵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的手表就是上百万的东西。

已经是一个上流人士了。

也就这一眼,夏紫衣便收回眼神,沉默着从江君业面前经过。

“夏紫衣。”江君业开口叫她,声音低沉。

夏紫衣的脚步顿住了一瞬,又接着往前走。

江君业心底忽然有些发慌,脚步不自觉往前挪:“夏紫衣!”

第二声,夏紫衣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

一切,就到这了。

第十章找到小姐了

夏紫衣的背影在江君业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他站在阴影中,眼睁睁看着她远去。

直到她被带上囚车,彻底消失。

江君业心里忽然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点什么。

明明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好了,他也能马上拥有想要的生活。

可是心里没来由的,沉重无比。

……

江君业的视线停留手上的钢笔,他记得,这是夏紫衣前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从没给夏紫衣送过什么东西,也没为她做过任何事情。

她跟着他,除了那年生日的一碗长寿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顾总,顾总!”助理叫了江君业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又走神了,他已经不记得这两天是第几回了。

江君业敛神,有些烦闷地站起身:“散会。”

他回到家,灯智能打开。

这屋子里的家具设施都是最好的,住着很舒服,不会像从前在白云巷,夏天极热,冬天极冷。

躺回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自觉,江君业忽然就想起以前,跟夏紫衣挤在她妈那所老房子里的日子。

冬天冷得睡不着,为了省电费他们两个睡在一起,感觉也很暖和。

他忽然觉得很心烦,脑海里不知为何竟全是夏紫衣。

“叮叮叮……”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顾永柔。

接通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顾永柔的抱怨:“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医院看我!”

江君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听起来难得的疲惫:“最近公司很忙,过段时间来看你。”

顾永柔立时有些不乐意:“那夏紫衣呢?她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手术了吗?现在连个汤都懒得送了!”

夏紫衣这三个字,像跟针,刺痛了他某根神经:“闭嘴!要吃什么让护工去买!”

他挂断电话,心情烦闷到了极点。

江君业打开酒窖,拿出最烈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却并没觉得多好受,只是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似乎能让他的心不再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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