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你们这么小,去了别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不亮就出工,天黑了,才能到家,回家还得做饭洗衣服挑水捡柴火,能累不死你!
黑省那边就不同了,每年能休息半年不说,那里可是黑土地,粮食产量高,秋天到了,漫山遍野的粮食,什么板栗,松子榛子,蘑菇,野果子,有时候还有野鸡野兔袍子加个餐,好着呢,再说,咱们京城的娃,家里还能差你们一口吃的?还不是隔三差五的给你们邮钱邮票?粮食不够吃买着吃不就是了?”
柳若楠心里笑了下,面上一副被说动了样子,美眸单纯的说道:“听姨这么说,是还挺好的,我想起来地里干活,就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时间太短了,去黑省那边,我连厚的棉被棉袄都没有准备,还是……”
“哟!你这孩子,想的还挺通透,你在这里等着,姨去给你问问,和你交换的人愿不愿意把她准备的厚棉被和衣服顶给你。”
只要能替女儿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低价卖个她一套被褥和棉袄算啥!
她到时候就可以把她女儿安排到附近的城市了。
柳若楠‘欣喜’的看着妇女,“谢谢阿姨,那您帮我问问,如果她愿意把厚棉被厚棉袄送给我,我愿意替换她去黑省。”
妇女一噎,白说了!
看来不是个好糊弄的。
得了,看来得损失一套被褥和棉衣棉裤了。
不过为了女儿,也值了。
“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
周晴说着就和另一位妇女打了声招呼,急匆匆的出了知青办。
留下的马爱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被三言两语就说动了?那黑省是啥地方?穷的啥都没有,是,一年出半年的工,可打的粮食也少啊,去了就是挨饿挨冻了,你……你多准备准备吧。”
毕竟是同事,没好意思说这小姑娘被糊弄了。
马爱兰看着资料上的年龄和柳若楠枯黄的面容单薄的身子,有点想不通,京城咋还有这么‘穷’的人家,把孩子饿的皮包骨?
想到十六岁就迫不及待的下乡,肯定是家里穷或者重男轻女苛待闺女,要不就是替家里的哥哥什么的下乡,便嘱咐道:“刚才我那个同事是为她女儿换的,她倒是稍微走了点关系,这个大队,民风还可以,大队长和村长都是个好的,你去了多勤奋,就不会饿着,也不会遭太大的罪,你身上如果有钱,也可以和她多换点粮票什么的,她最近弄了不少。”
没想到面容冷淡的妇女这么热心肠,她真诚的说道:“谢谢阿姨,我知道了,下乡后,我一定勤奋好学,努力建设国家。”
马爱兰抬了抬眼皮,淡淡的点点头,“行了,你坐会儿吧,还有三天时间,让你家里多准备点粮票和钱给你带着。”
妇女一瞅她那瘦弱的身子,心里不是滋味,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如果家里情况好了,也不会让十六岁的小姑娘下乡了。
柳若楠笑着再次感谢。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走了的妇女领着一个穿着一身崭新军绿衣服的女孩进来了。
女孩一脸欣喜,一进门四处看了下,便直奔柳若楠,“小妹妹,是你要和我换吗?真是太谢谢你了。”
嘿!真感谢,得用实际行动不是?
“姐姐,能帮助你,我也很开心。”
三天的时间,太赶了,嘴甜点,能撸点东西,当然好了,她刚才看了下,原主的小腰包也有不少钱,她自然不会白要人家的东西。
一套厚棉被褥子少说也有几十块钱,还得有棉花票,布票,她脸可没那么大,白要人家的。
不过,先看看这家人怎么说。
刚才让她换下乡地方的妇女这会儿觉得把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弄到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有点良心过不去。
一把拉住她的手,亲和的说道:“小同志,这位姐姐叫方晓梅,她为了感谢你,愿意把厚的被褥和一套棉衣棉裤送给你,还有,你下乡的大队叫青牛山大队,那里的大队长是这位姐姐爸爸的朋友的大舅子,你去了就说是这位姐姐的表妹,他会给你分配些轻松的活儿,这边也会和那个大队长打个招呼,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柳若楠扬眸笑了笑,“能多一个表姐真好,不过阿姨,棉被和棉衣这些都不便宜,我可不能白要,方表姐过些时日还要去别的地方,还得重新准备呢,不过,布票和棉花票我没有,我愿意用钱顶,您做这些总共花了多少钱,我给您。”
方晓梅看着这个瘦瘦的小丫头,瞬间不好意思了,“哎呀,小妹,你既然叫我表姐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能替我去黑省,我开心还来不及,送你套被褥算啥!你不要,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换了,我有个同学去年去的,没准备厚被褥和棉衣,差点冻死!”
“给你,你就拿着!”
语气虽然有点娇蛮,但是心地是个好的。
柳若楠弯了弯好看的杏眸,如果真收了,这份人情也就没了。
“谢谢方表姐,不过这些东西不便宜,我真不能白拿,否则我良心也过不去。”
说完看向方晓梅的亲妈,“阿姨,您说个价,我把钱给方表姐。”
刚才等待之时,她还想着能白撸当然好了,可突然又想到,万一审查柳家时,把这件事儿揪出了出来,她估计怎么逃都无济于事了。
这个时候,白占便宜的事儿,可大可小。
还是算了,舍点钱财,求个平安。
周晴看柳若楠坚持,对这个黑瘦的小丫头不由高看了一眼,“好好好,那你给阿姨六十块钱吧,这是买棉花和布料的钱,这被子是八斤棉花,褥子四斤棉花,都是一米五的,又大有厚,去黑省也不会冷,而且这被褥不光有里子,还有一套碎花细棉布的被套和床单,棉衣棉裤就不要推脱了,算你方表姐给你的见面礼,大家以后都是实在亲戚。”
柳若楠点了下头,抿嘴笑道:“谢谢阿姨。”
说着翻开她的书包,里面小兜里装着原主自从回柳家后,柳家人给的见面礼。
六百块钱,算是个小富婆了!
随即淡淡的抽出十来张大团结。
她数出八张递给方晓梅,“方表姐,这六十块钱算是我买被褥的,这二十块钱,你拿着买一套喜欢的衣服。”
方晓梅和周晴马爱兰都有些愣怔,没想到这个黑瘦的丫头,随身拿着这么多钱。
“这使不得,你马上就要下乡了,去了那地方,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方晓梅愣了一下,赶紧推脱。
两人来回推辞了一会儿,方晓梅最终收下十块,“好了,十块就够了,你再推,就是不认我这个表姐!”
语气蛮横,可是柳若楠知道,这是个心眼儿子不坏的姑娘。
方晓梅说罢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唰唰唰的写了个地址和电话,“你到了之后,可以给这个地址写信,发电报,这个电话是我妈这里的,你以后有事儿可以打电话,能帮的,我一定帮。”
周晴看着这个口直心快的女儿直闹心,拉都拉不住,三言两语就把老底儿抖了出来。
满脸尴尬。
“对对对,以后都是亲戚了,小同志,以后可以常联系。”
柳若楠笑着点点头,“我到了之后,会给方表姐地址,我们以后可以书信来往。”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打算,给个地址就行了,如果方晓梅和她联系,她也会回信,否则,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打扰人家。
几人又客气了几句,做了交换登记,她拿着知青办补贴下乡当知青的三十块钱二十斤粮票五张工业劵后,推辞了方晓梅帮她送行李,独自拉着那个硕大的麻袋出了知青办。
此时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她拉着行李袋走了没几步,就出了满身的汗。
看了看太阳,猜测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
按照记忆,她感觉没几步就能到了柳家所在的大院,可走了四五百米之后,汗水沁湿了整个半袖裤子,还是看不到大院的大门。
柳若楠扔下麻袋,咽了口口水,感觉嗓子快要冒烟干裂了,突然身后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滴~滴~’
柳若楠以为挡路了,拉起袋子费劲儿的往边上走了走。
没想到没走两步,车子‘吱’的一声停到了她的身前。
车上下来一个年近四十岁的斯文男人,一身灰色的中山服,毛寸头发,戴着个眼镜,是个帅大叔。
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原主新认的亲爹。
“小楠!”
柳若楠抬手擦了一把糊了眼睛的汗水,扯嘴笑了下,“爸。”
男人眼里沁满了着急之色,她猜测可能知道了学校的事儿。
眼神定定的看着男人,想看看这个亲爸在她和白莲花假千金之间如何选择。
“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