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齐母王娅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主治医生很快叫来院长专家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期间,裴初尧一直很紧张忐忑,母亲已经在床上睡了两年!
现在,终于要醒过来了。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用紧张掩盖着其他的情绪。
比如愧疚心虚……
是的,面对母亲,他愧疚心虚!
虽然母亲出事后在床上躺了两年,这两年表面上他打着报复夏念一的名号经常折磨她,伤害她,但心底深处对她的情感,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怕,怕母亲醒来质问他当年车祸的事,质问他夏念一有没有坐牢或者偿命……
其实他心里并不相信母亲的车祸真的是夏念一所为,可太多的证据摆在那里让他不由不信。
但现在……
他意识到,或许当年的事情,真的藏着什么阴谋。
“景郇?”裴初尧正走神,忽然听到一个久违的温柔的声音。
再抬头,他就对上了母亲那张苍白的脸。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拉住母亲的手。
“妈。”他开口,声音却有些哽咽。
母亲终于醒了,误会终于要解开了,可是他的文熙,却不在了……
“文熙,文熙……”忽然,王娅一把抓紧裴初尧的手,眼睛猛然睁大,神情有些惊恐。
裴初尧心里“咯噔”一声,另一只手握住母亲的手,“妈,文熙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真的很紧张,想听到关于当年的事,又害怕听到。
“夏……夏,车,文熙!”王娅眼睛越睁越大,声音也越来越急切恐惧。
“车?什么车,妈,你想说什么?文熙怎么了?”裴初尧紧紧攥着她的手,希望她能把话说清楚。
“啊……”可还没等他问出什么,王娅忽然双手抱头疼痛难忍的样子,随后便晕了过去。
“妈!妈!”裴初尧瞬间慌了神,“医生!”
……
随着母亲再次陷入昏迷,裴初尧心里的弦,也开始越崩越紧。
本以为母亲醒来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夏念一的事也能解释清楚,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把两年前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两年前的车祸撞击到患者头部,两年来我们虽然也在努力清除齐夫人脑中的淤血,但终究还是残留一些血块。所以她现在的记忆很混乱,适当做一些**和恢复,可能对病情好转有帮助。”医生好心提醒。
裴初尧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一直说“夏,车,文熙”。
可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却丝丝绕绕一直缠在心头。
回想起她挣扎的模样,惊恐的表情,难道母亲想说,真的是夏念一开车撞了她?
不,这不可能!
他已经误会她一次了,这次如果没有亲耳听到母亲说出真相,他不会相信,更不想再误会她第二次!
他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派人寻找夏念一,一边查当年的真相。
齐母的病情开始好转,但她还是想不起来当年的事。仍然只记得三个词“夏,车,文熙”。
裴初尧终于找到了夏念一的墓地,他不得不接受她真的已经死去的事实。
他特意买了一束勿忘我来看她。
青山绿水,周围有不知名的野花环绕,是她喜欢的样子。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笑的甜美的人儿,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景郇哥哥,以后我也要种一片这样的花园,多好看呐!”
恍惚间,他竟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笑是在什么时候。
似乎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不曾再笑过。
“文熙,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的好吗?”他深吸一口气,但声音还是止不住有些颤抖。
“应该挺好的吧,毕竟,逃离了我,逃离了这里的一切。”
“你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到,是对我的惩罚吗?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他看着她的照片,一直喃喃着,仿佛她仍然可以听到一般。
“可是文熙,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你想怎样惩罚我都可以。”
“文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裴初尧抱着眼前冰冷的墓碑,眼窝的泪水不停的滚动落下。
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把她弄丢了,他彻底找不到她了。
他再也不能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也再也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大雨滂沱,洗涤了整个墓地,却洗不掉他心中的忏悔……
或许,这真的是她对他的惩罚,让他从此活在无尽的自责,活在她的阴影,活在对她的记忆中……
一天一夜,他就那么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一直等雨停了,等夏振岩来到墓地,打他骂他、把他拖出去他才终于意识到,面对她,他连最后的忏悔资格都没有了!
但是后来,有人说,看到裴初尧像疯了似的又跑回墓地,带走了夏念一的骨灰盒。
不管夏振岩怎样制止打骂,他都死死抱着骨灰盒不放手。
夏振岩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再后来,裴初尧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人看到他带着一大一小两个骨灰盒离开了郦城。
……
他是去了马来西亚,将夏念一的骨灰洒到那片大海里,因为他曾答应要带她来这里看海。
后来,他又辗转去了很多海边城市,望着每一处大海,心痛到渐渐麻木。
三年后,他又回到了马来西亚。
那个,有夏念一的地方……
三年过去,这个小镇似乎没什么变化,海边还是有很多卖水果的商贩,夜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聚集在沙滩举办篝火晚会。
他来到沙滩散步,不远处的篝火晚会热闹非凡。自从夏念一走后,他就不想去那种热闹的地方,总觉得在那种地方,他的心愈发空虚。
走着走着,他看到不远处湛蓝色的一片,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那是一片勿忘我花圃,装点上蓝色小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
如果文熙看到这里,一定会很喜欢的吧。
三年多了,他走的时候在院子里种下的勿忘我,应该也开花了。
正想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打断他的思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家三口在不远处烧烤。
一个男人正在喂一个孩子吃烤肉,那个孩子看样子不到两岁,坐在宝宝椅上,旁边还有个女人在为他们烤串。
裴初尧看着那个女人,忽然就怔住了,他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下一秒又变成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论是眉眼,还是微笑,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动作,都像极了他朝思暮想的文熙!
她没死吗?
可盒子里的骨灰又作何解释?
不对!
他当时根本就没见到夏念一的尸体,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有的就只是那一大一小的两个骨灰盒。
或许……
真的像他猜想的那样,文熙根本就没死,所谓的葬礼,所谓的骨灰,其实都是夏家做的障眼法!
想到这裴初尧一颗心噗通噗通开始狂跳,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朝那个方向靠近……
“叔叔,你怎么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的瞬间,裴初尧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什么扯住了。
他蹙眉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
此刻,她正扯着他的裤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叔叔,你为什么哭?是你太饿了吗?”小女孩儿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星。
裴初尧本不太喜欢小孩,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小女孩却给他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叔叔你别哭,我爸爸妈妈正在那边烤东西呢!如果你饿了,可以过来一起吃啊!”小女孩露出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稚嫩的童声软软的,可爱的紧。说完,她就扯着裴初尧的裤子,抬脚便朝着那片蓝色走了过去。
裴初尧任由小女孩儿牵着,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她刚刚说,她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