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禾闻言,瞬间脸色惨白。
聂幼渔跑了!
进军的行动如此之快,聂幼渔定然是发现了事情败露,所以在猎宫封锁之前就已经逃离。
“肖禾禾,你可还有话说?”皇帝垂着眼睥睨着肖禾禾问。
肖禾禾跪在地上,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藏于袖下,额上的青筋爆开,咬着牙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来。
“臣妹许是神志不清,一时糊涂……”
“一句一时糊涂,就可以犯下如此大罪,不将皇家放在眼里,肖禾禾,你这状元当得好威风啊。”
到底是皇家威严,肖禾禾听着皇帝的话,只觉得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臣不敢!”
肖禾禾叩首在地,声音微微颤抖着。
“臣来狩猎之前,已将臣妹关在房中,叮嘱下人看管,不得外出,不知为何臣妹会出现在猎宫之中,这其中必有缘由!”
肖禾禾见聂幼渔已经跑了,也不再担心是否会牵扯到自己,便想着将事往聂幼渔身上引。
“定然有人知晓长公主会随皇上前来猎宫,挑唆臣妹来此,玉屏一介草民,她并不熟悉猎宫,不可能独自一人躲过禁军的眼线!”
“这其中,必然有人主使,请皇上明查!”
皇帝听着肖禾禾的辩词,反问道:“这么说,此事你并不知情?”
沈靳北看着肖禾禾心中冷哼一声。
肖禾禾果然没让他失望,只是人怎么能如此贪心,既得了鱼肉,又想要熊掌兼得。
“沈玉屏谋害皇家,其罪可诛,念肖禾禾并不知情,朕,不诛你的九族。”
皇帝看着肖禾禾,冷声说道:“即刻贬去状元名衔,废除其科考资格,永不得入朝为官。”
肖禾禾脸色霎时惨白:“皇上!”
“肖禾禾,你可有异?”皇帝的目光紧紧盯着肖禾禾。
肖禾禾看着皇帝,不敢多说,咬紧了牙,气血上涌,喉头一阵铁锈味泛起。
“谢皇上开恩。”
“将沈玉屏拉出去,杖毙。”
禁军统领上前,将沈玉屏从地上一把拉起来,连拖带拽地拖去了大殿之外。
似乎是死到临头,沈玉屏此刻竟清醒了过来,在空中挥舞着手,冲着肖禾禾大喊着。
“哥,救我!我不想死啊哥!救我!”
肖禾禾紧紧低着头,不敢去看沈玉屏,直到外面传来木杖落下的声音和沈玉屏的惨叫声。
不消片刻,那声音停止,禁军统领前来通报。
“回禀陛下,人已断气。”
皇帝冷哼一声:“送回沈家,以儆效尤。”
肖禾禾被这‘以儆效尤’四个字震得身子一颤,抬头看着天子威严。
高座的男人,心里什么都清楚,果然啊,君心难测。
皇帝这么做,无疑就是在给聂幼渔敲警钟,用沈玉屏来杀鸡儆猴,告诉聂幼渔,这就是她的下场。
肖禾禾带着沈玉屏的尸体回了沈家。
沈家内院。
沈夫人抱着沈玉屏的尸体痛哭着,嘴里不断哀嚎怒骂着。
肖禾禾上前,扬起手,对着聂幼渔的脸,狠狠挥下一巴掌。
“你这个**!”
第二十四章
聂幼渔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怒瞪着肖禾禾:“你敢打我?!”
肖禾禾面容阴沉,眼睛猩红,狠狠瞪着聂幼渔。
“你为何要挑唆玉屏去猎宫对沈靳北行刺?”
聂幼渔闻言,冷笑一声,啐了一口:“肖禾禾,你如今又在装什么?你在猎宫时说了什么,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聂幼渔冷笑的看着沈玉屏的尸体:“你又敢说你对沈靳北别无想法吗?你明知道玉屏被她害成这样,你还想着巴结她去做什么驸马爷。”
“肖禾禾,说到底,害死沈玉屏的人是你,她可比你有胆识多了,毁就毁在有你这么个胆小怕死的哥哥!”
肖禾禾狠狠扼住聂幼渔的脖子,甫一用力,聂幼渔的脸色便涨红起来,呼吸不得。
“我杀了你!”
沈夫人哭得满脸泪痕,目瞪着聂幼渔冲过来,将聂幼渔狠狠推在了假山石上。
聂幼渔的后脑狠狠一撞,石头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聂幼渔只觉得眼前一黑,沈夫人又要冲上前来,聂幼渔开口大喊道。
“我可是皇上指婚!肖禾禾如今已经不是状元,你们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
沈夫人哪还管得了那些,上前就要杀了那聂幼渔。
倒是肖禾禾冷静了下来,紧紧抓着沈夫人的手。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
沈夫人的声音尖锐大喊着。
肖禾禾冷眼垂下看着聂幼渔,声音冷漠犹如寒冰。
“知道皇上为什么会饶了沈家吗?因为他知道我们会恨你,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受多了。”
聂幼渔抬眼看着肖禾禾。
“聂幼渔,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好好地活着,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聂幼渔看着肖禾禾那张犹如罗刹的脸,身体止不住地哆嗦着。
这一瞬间,她仿佛跌入了地狱般。
……
八月十三,皇宫内。
宫女们布置着皇宫内院,为两日后的中秋佳宴做准备。
今年的中秋,皇宫内格外热闹。
中秋素有团圆之意,往年的中秋节,太后总是一个人在佛堂内诵经,祈愿着能够再与自己的女儿见面团圆。
皇帝知道太后心里难过,每逢中秋,都不许宫内大操大办。
今年还是自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办中秋佳宴。
御膳房内。
沈靳北挽着袖子,在案板上和着面团,御厨看着沈靳北的力道,一看便知是老手,熟练得很。
“没想到长公主还会做月饼。”
沈靳北笑了笑:“寻常的月饼做着还对付,像是你这种带着鲜花雕刻的饼团,做起来就不应手了。”
往年在沈家,她每日都要做一大家子的菜出来,别说是月饼,就是团圆宴也做得出来。
“皇上和太后若是知道长公主如此用心,一定十分开心。”一旁的宫女看着沈靳北说道。
沈靳北笑了笑,她失忆的这三年,唯独亏欠了自己的兄长和母亲,如今她回来了,是要好好弥补一番的。
沈靳北将月饼团好成团后交给御厨,请御厨教自己如何在上面雕刻图案。
宫女凑了上来,看着那月饼问道:“长公主想刻些什么?”
送给皇帝太后的月饼,上面自然刻着些龙凤呈祥的图案,寓意天子吉祥,不过那些又未免太过寻常,不够有新意。
沈靳北刚要开口,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影,手上动作一顿。
她似乎忘了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皇宫内。
皇帝举办了中秋佳宴,邀请文武百官共同赏月。
殿外,文武百官席座两旁,面前摆满了盛宴,宫中的乐工们弹奏着琵琶古琴,曲歌悠扬。
舞姬们身着白衫霓裳,手舞着轻纱,盘着高高的发髻,脚踏着褐红金丝长毯上,扮作嫦娥翩然起舞。
被围在正中的舞姬赤脚旋转,最后将轻纱一抛,竟腾空而起,像极了‘嫦娥奔月’。
百官们一阵叫好,举杯庆饮。
就连一向严肃的太后此时也乐的合不拢嘴,宫中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沈靳北让宫女将准备好的月饼呈了上来。
“儿臣前些日子做了些月饼,特意送给皇兄母后。”沈靳北起身微微欠身说道。
那月饼被放在锦盒之中,色泽金黄,上面还刻有团圆二字。
太后看着那盒中的月饼,脸上一喜,转头看向皇帝:“这月饼上,还刻着哀家的凤簪呢!”
皇帝探头看去,上面果然是一支花簪,展翅的凤凰飞旋于上,看着十分精致。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那凤簪是先帝登基时,送她的礼物,几十年过去了,那金凤簪上的点翠已经生了锈,却还是她最喜欢的。
皇帝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月饼,上面也刻画着一只金龙风筝。
那是年少时,他和沈靳北,陆廷舟一同放的风筝,那时的皇帝已是储君,沈靳北特意手作了风筝。
也寓意着皇帝这条金龙盘旋于青天之上。
皇帝看着那月饼,心绪就飘回了年少之时。
“晚昭啊,真是用心了。”太后手捧着那月亮,看着沈靳北的目光充满了疼爱。
这月饼,送到了她心坎里,太后不由地想到了与先帝共处的那几十年,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她和先帝这对老夫妻,和睦了一辈子。
皇帝命人将准备好的烟花盛放,随着‘咻’的一声,烟花炸裂开来,绽放在空中。
殿外角落处,陆廷舟背手而立,看着天上的烟花与圆月发着呆。
身后,沈靳北盈盈走来,陆廷舟听到声响,转身看向沈靳北。
“陆二哥为何不和百官们共赏圆月,一个人躲在此处看月亮?”
陆廷舟低着头,看着沈靳北的眼眸,低声说道:“不过都是些附和之声,不听也罢。”
“听皇兄说,陆二哥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西京之内,陆家只有陆二哥一人,陆二哥可是为不能阖家团圆而伤感?”
陆廷舟转头看向月亮,声音清冷:“盛世昌平,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团圆。”
沈靳北闻言不语,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陆廷舟。
陆廷舟一顿,接过那锦盒打开来看,正是方才沈靳北献上的月饼,只不过这月饼上刻的图案,却是银河月夜。
陆廷舟看向沈靳北:“这是给我的?”
“皇兄母后都有,怎么能忘了陆二哥,这叫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以饼之圆兆人之长生。”
沈靳北抬眸看着陆廷舟,眼里流光闪烁,‘长生’二字说的格外动听。
夜空中,烟花盛放作响。
陆廷舟微微勾唇,手轻抚着那锦盒,眼里多了份柔情与眷恋,薄唇轻启,温声道。
“我的昭昭,长大了。”
第二十六章
沈靳北站在陆廷舟身侧,与他并肩看着烟花。
陆廷舟垂头看她,问道:“明日十六,月圆之日,宫外有放天灯舞火龙的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沈靳北转头看向陆廷舟,笑说:“陆二哥这是在邀请我吗?”
陆廷舟眼里含笑,语气颇有些无奈,哄着她道:“是在求你。”
沈靳北闻声一笑,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明日陆二哥来接我了。”
陆廷舟勾唇,轻声回应:“好。”
……
翌日晚,八月十六,月圆。
陆廷舟的马车从皇宫内缓缓驶出,悬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靳北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探去。
西京大街上此时灯火辉煌,挂满了莹莹灯笼,到处都是摊贩的吆喝声,酒楼红绸挂满,灯火通明。
街市上还有人舞着火龙,人群们围在一起,变杂耍地站在中央,口吞火团,喷出长长的火焰,引得一阵叫好。
陆廷舟带着沈靳北下了马车,街市上人群拥挤,陆廷舟小心地护着她。
沈靳北跑到摊贩前,拿起一只面具支在脸上,转头给陆廷舟看,陆廷舟眼里含笑,低声道了句:“好看。”
沈靳北一愣,将面具翻过来,那上面刻画着猪头猪脸,怎么看都搞怪得很,陆廷舟却说好看。
她放下面具转头又要走,陆廷舟一把拉住沈靳北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两人此时贴的极近,气息喷洒在沈靳北的脸上。
陆廷舟从一旁的摊贩处拿了一根细长的红绳,上面挂着细小的铃铛,一晃动便发出清脆响声。
他低头将红绳系在手上,另一端则是系在了沈靳北的手腕上,语气宠溺,轻声道:“别跑丢了。”
沈靳北低头看着那红绳铃铛,心猛地漏了一拍,耳根也微微泛红。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阴暗巷子里的人看在了眼里,等沈靳北和陆廷舟走后,那人看着两人的背影许久,随后才离开。
……
沈家,书房内。
聂幼渔身着素衣走进来,脖颈上还带着淤青的紫痕,肖禾禾见她回来,只抬了抬眼,问道:“今日如何?”
聂幼渔咬了咬牙,从怀中扔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强压下情绪,闷声说道:“都在这了。”
肖禾禾伸手拿过钱袋,随后勾唇一笑抬眼看着聂幼渔:“看得出,这李太守对你是十分宠爱啊,竟给的如此多。”
聂幼渔脸青红一阵,看着肖禾禾唇瓣微动,一字一句说道:“不愧是你的入幕之宾啊。”
聂幼渔咬紧了唇,掩下愤恨,闷声问道:“我还要做多久?”
肖禾禾阴冷地笑了笑:“等你把欠沈家的债还清以后,我就放你走。”
自沈玉屏死后,肖禾禾被去了官职,他便将聂幼渔介绍给了朝中的一些官员,做了官妓。
怎么说聂幼渔原本也算是半个长公主,倒是有不少人上赶着来找肖禾禾。
聂幼渔所赚的银两,都交给了肖禾禾,养活着这一大家子,以此还沈家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