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
穿越第一天，我就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我爹是一名盐商，他在江南一道走卖私盐，干着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我出生时，他抛下货物回家等了我三个时辰。
可听见产婆说是个女娃。
他拍了下桌子就出了远门，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我娘累得气喘吁吁，躺在产床上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我哭出声，她才叫产婆把我抱到了身边，轻轻唤了我声嫣儿。
我那时已经有了意识，很难不得出结论。
这个家庭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我娘是个持礼守家的好女人。
自我睁开眼，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何为三纲五常，何为夫为妻纲。
等我到了好动的年纪，她又请人来教导我琴棋书画，女红技艺。
她说，女儿家要矜持守礼，不能乱跑，更不能大喊大叫。
管家是我必学的技能，品茗、焚香这些风雅之事，也是我需要懂的科目。
我娘迫切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明事理，辨是非，有才气的大家闺秀。
可我并不喜欢，我掀翻了桌子说了拒绝。
我爹大怒，甩了我一个耳光：「天杀的！如何教出的这种混账！」
我娘惊恐摸着我的脑袋，连说我这是得了癔症！
可我爹并没有听，我被他提起来打到昏迷，在柴房里关了三天。
最后是我娘卖了簪子，请来了灵岩寺有名的大师为我驱邪开智，我才得以出来。
我自那时起就怕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很是听话。
可就在6岁那年，我上私塾。
我亲耳听到旁边一个女孩严肃问先生：「老师，你教的这些都是旧学，是封建糟粕，你想不想听些关于人人平等的新学？」
老先生面色凝重，仔细问她是谁教她这么说的。
那女孩便挺直了腰背，高谈阔论。
什么民主解放，人民当家做主，什么封建王朝，如何走向灭亡。
她挥舞着手就像是崛起于黑暗的勇士，一声呐喊，就是几万万人的黎明。
我听得痴了，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那个鲜活的年代，血在脑子里流。
老先生却越听越慌，胡须颤抖着劝她慎言，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回了桌位上。
他嘱咐所有人把今天的事忘掉，不可以再讨论。
然而没等天黑，官兵就冲破了教室。
女孩连同那位老先生被押入了大牢，没几日，女孩全家的脑袋就掉在了菜市口。
我吓死了，提起裙子没命地往家里跑。
是谁告了密？
屋里的小孩，门口探头几个书童，墙头上的穷孩子，房檐下的黑鸦？
我思绪越来越乱。
再往后，我小心翼翼学起了做人。
学别人千篇一律，学别人谨言慎行。
两世为人的记忆让我明智，我逐渐合格，逐渐拔萃，甚至在当地有了很好的名声。
媒婆夸赞我，说王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将来定是个贤内助。
我听到，当时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像是舒了口气，挺直的脖颈也下弯了些。
我以为我的人生也将如她们所说的那样。
嫁给一位小有地位的公子，生一堆知礼聪慧的娃娃，最后辛苦而颇有赞誉地结束。
可就在我及笄那天，我爹突然对我说：
「太子要来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