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跟着余朝阳一起走到了收银台前。
她本来以为余朝阳会出言讥讽她，但是少年并没有提那些过往不开心的私事。
只专心致志教她收银台的使用。
几分钟里，他娓娓道来，言辞逻辑性极强，一点也不会让人听不懂。
“怎么样，会了吗？”
姜黎点点头。
“上手操作看看。”
她抿唇，根据余朝阳教过的步骤操作这台机器。
少年离她很近，手肘搭在桌子上，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腕骨。
姜黎呼吸放轻，脸颊莫名的有些燥热。
她不知道是不是前台空间狭窄，两个人一起挤在这里的缘故。
总之，她只想余朝阳快点离开。
“昨天下午，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提前走了？”
头顶上方，少年悠悠开口。
姜黎沉默几秒，因为撒谎睫毛不停颤动，“我临时有事，所以……”
“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外面等了你三个小时。”
她愣住，抬起眼眸，果然看见余朝阳眼底似乎几分怨气。
姜黎本以为，余朝阳不会再理她了。
那日天台，他曾经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欲望。可是她却背叛他，和他的死对头表白。
表白就算了，还在明知道秦暮看不起自己的情况下，对其死缠烂打，毫无血性可言。
“你不信吗？”余朝阳便捋起一截袖子，露出他的部分手臂，赫然全是大大小小被蚊虫叮咬过的包，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对不起。”
姜黎几乎不敢相信，真会有人这样好。
除了父亲，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对自己最好。
在余朝阳面前，她自行惭愧。
少年把袖子放下，“那以后放学就别躲着我了。”
“好。”
姜黎展露笑颜。
……
网吧的前台收银算不上特别忙，有客人来的时候，姜黎就收收钱，没有人来，她就做会卷子。
期间她也能偶尔看见余朝阳提醒客人上机或者帮客人操作电脑时的忙碌身影。
通过余朝阳过时的衣服款式和他那双补过的球鞋，姜黎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他的家庭条件。
似乎比她好不了多少。
但他们都选择了默契的闭口不谈。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中午十一点半，网吧准时休业。
姜黎收拾好书包，正想走，胖子走过来叫她，“妹妹，今天中午网吧搞团建，和我们一起出去吃不？”
“不了。”
她往前走几步，被胖子拦住，
“好吃的都不吃啊？”
姜黎小小一只，那胖子有她三个宽，往她身前一站，就像一堵墙，将阳光都堵了个干干净净。
她本来对这个胖子初印象就不好。
吓得朝后退好几步，撞上了身后的人。
熟悉的少年气息将她裹挟，姜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别吓着她。”
她被余朝阳拉着袖子挡到身后。
“谁吓她了？我不就是长的凶了点嘛！这小妹妹看着乖乖的，没想到是个颜狗，今天上午偷看你不知道多少眼。”
姜黎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别胡说，她是我妹妹。”余朝阳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因为胖子的话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妹？真的假的？”
姜黎嘴更快一步，但始终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的，“……真的。”
“你啥时候有的妹，怎么我不知道，话说你俩也不同性啊！”
姜黎伸长脖子，“不用你管。”
胖子半开玩笑做了个砸拳的姿势，“我削你哦！”
姜黎害怕的不敢讲话了。
她站在余朝阳身后，少年就这样给她做了个“屏障”，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余朝阳，她不吃，你去不？”
“不了，我还有事。”余朝阳说完，拉起姜黎的一小截袖子，“走。”
她点点头，站在余朝阳身旁，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
门外耀眼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姜黎想起自己跟在秦暮身后的许多许多次。
秦暮这个人，心气很高，她只能像个尾巴一样黏在他身后。
但是余朝阳不同，他那样温柔又懂得尊重别人，姜黎可以与他并肩同行。
这就是他们之间不相像的地方。
一方网吧外是成片的银杏树，秋天一到，金黄色的落叶铺了满地。
余朝阳抚开自行车上的落叶，“中午你回家吃吗？”
为了节省金钱，姜黎不在学校的时候，中午大部分时候是不吃饭的，只吃早晚两顿。
但她还是撒了谎，“嗯，回家吃。”
“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早上我煲了鸡汤。”
余朝阳看上去也就是这么不经意的问了句，姜黎被“鸡汤”两个字勾起了味蕾，她下意识舔舔干涩的唇瓣，装作不在意。
“谢谢你，还是……算了吧。”
“姜黎，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闻言，姜黎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闷音，她慌乱的抹了抹唇角。
两秒后才意识到什么，佯装生气的瞪向余朝阳。
余朝阳唇角勾起一点笑意，“走，带你尝尝我的手艺。”
“可是我……”
他已经坐上了车，“去不去，再耽搁鸡汤就不好喝了。”
姜黎踌躇再三，还是跟着坐在他身后。
昨夜刚下了一场秋雨，满地的银杏树叶熨帖凌乱的粘在水泥道上。
余朝阳骑的很小心，避开了每个小水洼。
他想起姜黎每次去食堂打饭时统一的米饭榨菜，虽然少女皮肤清透白皙，但打眼望过去，也能看出来她过于瘦了。
她过的很不好，曾经也差点绝望自杀过，作为把她救起来的那个人，怎么可以现在给她脸色看，再度把她逼入绝境。
从前他的确因为姜黎追求秦暮，讨好秦暮对她有过一些隔阂，但现在想想，也都无所谓了。
继续做她的朝阳吧，对她不离不弃。
姜黎坐在少年身后，只看到了少年被风吹到鼓鼓囊囊的衣袍。
初秋的衬衫多多少少有一点透，余朝阳腰侧脊背的轮廓就这样模模糊糊的映入眼帘。
她赶紧移开视线。
姜黎扬起小脸，本想盯着头顶的银杏树驱散注意力，却又发现余朝阳乌黑的发丝上也沾了一小片树叶。
想也没想，微微抬高手，轻轻将那片叶子捋下来。
与此同时，车子明显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