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养了一个月才能勉强下床。
或许是为了弥补我,沈淮序将各种值钱的东西源源不断的往我的小院里送。
首饰、锦缎、明珠、滋补的药物……
一开始他会每天来看我,跟我说话,但我开不了口——倒也不是故意,我被人生逼着吞下一块烧红的火炭,嗓子烫坏了,暂时还发不出声。
已经将近五月的天,我还裹着厚厚的大氅躲在屋檐底下晒太阳,我身子太虚,根基已经完全坏掉了,齐樾每天给我把脉的时候,蹙起的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最后他叹息一声,跟我说:“青芙,信王不是良人,你跟我回药王谷吧。”
他第一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淮序刚好过来听见,他面容冷漠的站在我们身后,眼神冰冷的从齐樾身上落到我身上,目光微微暖了暖,然后冷冷的朝齐樾开口:“她哪里都不会去。”
他问我:“阿芙,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恹恹的朝他看一眼,然后冷淡的收回视线。
到他走的时候,我都一副恹恹的样子,不曾朝他瞧上一眼。
后来他终于识趣,不再我眼前晃,只是每天都在在我的院门口站站,问问伺候我的夏苗,我今日的状况。
这样的情况大概维持半个月后,清荷苑的那位终于坐不住了。
清荷苑原本是我居住的地方,和我现在住的地方相比,不算华丽,但是就在沈淮序居住的临风阁旁边。
后来沈淮序将宋枝荷带回来,为了方便照顾中毒的她,我就搬到了和临风阁对称的迎月楼。
宋枝荷来拜访我的那天天气挺好的,她穿着青绿色的裙裾,亭亭玉立人如其名如一枝新荷,她带着糕点和亲手做的汤羹来看我。
当年她被沈淮序带回府的时候,因为中毒一直面色苍白,裹着沈淮序的大氅,娇柔怯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如今毒解了,她的面色红润,相比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倒是长了不少肉。
我们像是被对换了一样。
她站在廊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看起来挺娇俏可爱的,她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我:
“你就是青芙姐姐?听说你是为了换救我的解药才被伤成这个样子的,我本来想早点来看你,可是淮序说你要休养,所以我到今天才过来。”
我没说话,只是打量着她。
她是三个月以前被沈淮序带回来的,我不知道她和沈淮序相识相知的缘起,只知道她中的毒,本该是沈淮序中的。
她算是替沈淮序挡灾。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夏苗,她是我从外面带回来亲自教出来的,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
沈淮序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宋枝荷正在跪着被塞她带给我的那些糕点和汤羹。
她的嘴被夏苗捏着,满口的糕点屑,漆黑的眼睛噙满了眼泪,无助又恐惧的模样。
她的侍女无助的跪在旁边哭泣着求我,我抱着火炉懒懒的坐在廊下,冷淡的瞧着这一幕。
沈淮序过来的时候宋枝荷差点被噎死,他一脚踹在夏苗的身上,然后震怒的扶起宋枝荷,眼里的心疼浓的快要溢出来。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微微顿了顿,最后冷冷的移到了夏苗的身上,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
我看到了杀意。
在他的侍卫将夏苗拉下去前,我开口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嗓音嘶哑难听如同用一把锯子锯过一样,我说:“信王,您还记得我为什么杀秦峭吗?”
秦峭——秦夜的大儿子,那时候沈淮序还不是现在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信王,他不过是得陛下一夜宠幸的宫女生下的第五子,没有皇子的尊贵,反而卑贱的人人可欺。
他弱冠那年藩王作乱,来势汹汹,陛下无人可用,在朝中问谁愿领兵作战。
沈淮序站了出来。
他自小就擅读兵书,跟着我父亲习武,我父亲是领侍卫内大臣,一手长枪使的出神入化,那是沈淮序第一次在朝中亮相,震惊朝野,在陛下众多的儿子里脱颖而出。
后来作乱的藩王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朝臣恭贺,但陛下儿子太多,总归会有对沈淮序冒头的速度感到忌惮的——比如齐王。
于是秦峭就被推出来当监工,顺便负责粮草。
他们秦家那时候站队齐王,秦家算是异姓藩王,虽然军事实力弱,但是坐拥江南最富饶的封地,所以财大气粗,秦峭在军事和粮草上多次设置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