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讲话。
她刚才摔得太狠，短时间内难以起身，于是她选择蜷缩起身子，试图借此回暖并恢复体力。
老伯伯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不想搭理自己，嘟哝了几声后便推着车离开了。
然而沈棠还没吐出一口气，一股香甜的红薯味飘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只见老伯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沈棠的身边，手中还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他叹了口气，用带着方言的口音道：“小娃娃，不要和家里人置气，快回家吧，啊，晚上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
沈棠听不懂方言，误以为对方是在向她推销烤红薯，于是慌忙地打开手机想要支付。
但沈棠的手早就因为寒冷而冻僵了，划了好几次屏幕都没有成功解锁手机。
看到这一幕，老伯伯笑着安慰她，“这是今天卖剩下的，不要钱，你就拿着吃吧！”
沈棠怔愣片刻，根据对方的口型辨认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红薯是老人送给她的。
沈棠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但红薯捧在手里又暖又香甜，她终是没忍住，迟疑地轻咬一口。
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掉下眼泪。
老伯伯笑了几声，又重复道：“回家就好了。”
这一回沈棠听懂了。
她的身子恢复了一些暖意，她向老人家道完谢，执意要把钱付给对方。
可老伯伯坚决不要，又对她说了几句话。
沈棠勉强听出“孙女”、“医院”这一类词。
回过神时，老伯伯已经推着车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没有水，沈棠吃的有些噎，她艰难地把这一口烤红薯吃掉后，心脏处又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沈棠凝视老人的背影，把这一幕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她扶着墙重新站起来，继续朝反方向走去。
……
沈棠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自从她和乔少虞在一起后，就很少回这个家了。
她踢掉高跟鞋，随手拍开灯开关，凭借记忆从抽屉里翻出两三年前买的感冒药。
沈棠头疼得难受，也分不清过没过期了，一股脑全倒进嘴里。
浴缸的热水刚放到一半，沈棠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
舒适的温暖和伤口的刺痛顷刻间包裹住她。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像塞满了干柴火，一路燃烧进心底。
人心是会变的，沈棠早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逃避般闭上眼睛，任由水逐渐漫过头顶。
她瘦削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感受着全部感官的封闭，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受伤的自己。
期间沈棠的手机一直在响，但她已无暇顾及，她湿身光脚一头栽进被窝，几乎是下一秒就彻底昏睡过去。
……
“少虞，你还在生沈棠的气吗？”
奢华的大厅内，清越悠扬的琴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这是乔少虞为了简明月特意从国外请回来的著名交响乐团。
不知道为什么自沈棠离开后，乔少虞就一直感到心烦意乱。
他耐着性子抚摸简明月的柔软发顶，又把厚毛毯搭在女人的肩膀上，温声道：“可能是工作上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有点累。”
简明月听罢，自告奋勇着替他揉捏太阳穴。
可她下手没轻没重，不是太轻了，就是重的让乔少虞蹙眉。
如果是沈棠就不会这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乔少虞就愕然地睁开眼。
他捏紧拳头，眼前不禁浮现出女人隐忍着泪水的倔强模样。
简明月眼角泛红，委屈道：“对不起，我做事永远笨笨的……少虞？少虞，你去哪里？！”
乔少虞阴沉着脸披上大衣，重重踹倒了一把椅子。
身旁的人们感受到他的愤怒，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沈棠、沈棠！
在惹他生气这件事上，她一向都做得很好！
拨打良久的电话无人接听，乔少虞用力关上车门，指关节泛起白色。
刚才攥住女人手腕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指尖。
在他的记忆中，沈棠的皮肤永远细腻温润带着点肉感，抱起来很舒服，一点都不硌人。
可如今，她的手腕怎么细的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乔少虞眼神冷厉，他拧开车钥匙，下一秒简明月追着跑出来，却只能看见原地残留的车尾气。
……
清晨，沈棠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中惊醒。
她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意缓慢睁开眼睛，却在看清备注的刹那，立刻精神一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和夺命连环call不同，电话那头的男声温润缓慢。
“喂，小棠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年前你申请的古籍项目预备工程正式批准下来了。”
沈棠惊喜地睁大眼睛，可凌云祥的语气却透露出淡淡的不悦。
作为沈棠在学术界的引路人，凌云祥不仅是她的恩师，更是把她引荐进研究院的贵人。
多年的共事经历，让他们早已深知彼此的性格与习惯。
沈棠一听见对方的叹气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凌云祥语气愁苦道：“但目前最大的阻碍是，你那块场地出现了纠纷，听说是大剧组拍戏，半年前就租借了地皮五年的使用权。”
沈棠下意识捏紧手机，这个消息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她的心头。
她迅速地从床上起来，开始换衣服。
自从搬进榕墅后，乔少虞每个季度都会派人为沈棠送来最新款的高定，因此那些过时且无品牌的旧衣服都被沈棠留在了这所公寓。
她自如地套上宽松卫衣和长袄，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
凌云祥听见她咳嗽的声音，不禁关心道：“这是重感冒了？吃药了没？身体要紧，我可以先派人去打听一下情况，正好那位导演是我曾经与你提及的故友……”
“不用了凌老。”沈棠随手扎起一个高马尾，在读书时期她就养成了五分钟洗漱的习惯，这会已经穿上运动鞋准备出门了。
她沉稳镇定道：“我等了这个项目太久，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从我手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