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病号服是走不远的。第二天中午，我给嫂子带了身我自己的衣服藏在走廊的厕所。
病房里都有单独的厕所，所以走廊这个没多少人用。
在衣服内兜里，我还放上了我一整个月的生活费。
中午吃饭时，嫂子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和平时不一样。
看着她的紧张和激动，我也希望她可以如愿。
但不知为何，我哥今天中午没去陪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们，自己在病房门口蹲坐了下来，游戏声音开得震天响。
妈和哥都挺没素质的，喜欢声音外放，为此跟隔壁床的病人家属吵了好几回了。
医生打了圆场以后，他们退了一步，把刷手机的地点放在了病房门口。
一阵阵游戏声、我哥的怒骂声，从门口传进来。
我知道，今天是没希望了。
嫂子的眼神近乎绝望，她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是嫂子剖腹产以后的第三天。
妈是舍不得钱的，要不是怕嫂子恢复不好影响再生儿子，根本都不会让她住院的。
但即便如此，也最多再住两天就必须出院了。
我们的机会不多了。
最后一天，机会终于来了。
“我去招呼兄弟几个今中午吃点好的，再陪他们玩一会。妈，这里你看着啊，小春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妈应了声，坐在门口板凳上刷起了视频。
我紧张得几乎坐不住，看嫂子也是如此。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昏昏欲睡，隔壁床的产妇和家属早就进入午休了。
我听见门口同一个视频的声音播放了好几回也没被刷走，就知道妈也睡着了。
我轻轻扶起嫂子下了床。她剖腹产的刀口还没好，疼得皱起了眉头，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妈就坐在门口板凳上睡着了，头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
我小心把门推开。
医院的门质量不好，年久失修。
一推门就有“吱呀”声，妈本来就警觉，一听这声音马上醒了。
“干啥去，春妮儿？”
我整个身体都僵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好门挡住了妈的视线，没有看到站在门后的嫂子。
但只要她推开门往里看一眼，就能看到嫂子不在床上。
我心砰砰直跳，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愣了几秒，才回答道：“我上厕所去，病房的厕所堵了，恶心死了。”
妈大概是没有察觉，换了个姿势坐在板凳上：“快点回来啊，我有点困了，你回来看着你嫂子。”
“好。”
我随声应着，虚掩了门走出去。
回来时，嫂子已经又回到床上了。
我特地没有关门，留了能供人进出的空隙。
又等了好久，妈才终于又睡着了，这次我扶着嫂子就直奔走廊的厕所。
换好衣服后，我把病号服包着藏了起来，希望能晚一点被人发现。
我给嫂子指了个出医院的方向，可她还不肯走：“我女儿在哪里，我要带她一起走。”
“已经来不及了，再拖我哥就要回来了。”
但她执意要带小侄女一起走，我只能让她在厕所等我。
还好妈不喜欢小侄女，懒得带她，所以嫂子住院期间小侄女一直在育婴室。
我去抱孩子时，育婴室的护士还觉得奇怪：“今天怎么是你过来？”
我随便找了个我妈走不开的借口：“我妈在给嫂子推拿催乳，让我抱孩子过去试试呢。”
这些护士早就听说了我嫂子没有母乳整天挨骂的事情，闻言赶紧把孩子抱给了我。
“快去吧，看不出来你妈还懂挺多呢。”
……
等嫂子抱上小侄女，我一看时间，真的是快来不及了，催她快走。
可她还劝我跟她一起离开。
我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人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
何况半个镇上的人都认识我，真跟我一起的话，嫂子就更走不了了。
我催促她：“别耽搁时间了，快走吧，再晚谁都走不了了。”
她才终于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看她出了医院我才回去，我使劲捏了捏大腿平复了下情绪。
我知道，回去才是狂风暴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