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默,眸色更暗了几分。
“是我的错,我这个做哥哥的,从前没有关心过你……”
云修捧着手里脏脏的桃花糕:“念念你看,大哥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你所有的报复,你让我捡的桃花糕,我都捡起来了,你能不能……”
男子小心翼翼:“能不能也接受大哥的道歉?”
“你觉得我刚刚在报复你?”
她杏眸澄澈,干干净净:“桃花糕本就是云遇撞在地上的,你们难道不应该捡吗?”
“……”云修哑然,竟说不出话来。
七尺男儿低头站在她面前,眸色愧疚,忏悔着,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半晌,云修喃喃道:“可……你总要回家的呀!”
“你一个人在离王府,万一受了欺负……万一发烧生病……”
舒云念嗤笑一声:“你说的这些罪,我都在云府受过。”
云修面色惨白。
她盯着他的眼眸:“云大人不是去过我的房间吗?你知道那里冬日里有多冷吗?”
“云府下人欺软怕硬,连一床厚被子都不肯施舍给我,每到夜凉的时候,我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冷的睡不着,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
“念念……”云修祈求的唤她名字。
舒云念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说:“云遇身子弱,你会带他出来看病买药,云知音生病,你也会亲自探望,哄着她喝药,再把甜甜的蜜饯果子都送到她房间里。”
“而我生病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有一次我难受的说不出话,腿软脚软,实在承受不住,感觉快要难受死了。”
“我费力走到外面,想求你们帮忙看看大夫,从破旧小院里出来第一个看到人就是你,云大人,那时的我以为看到了救赎和希望,但你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云修语塞。
过去很久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经过舒云念一说,好像又有一点印象。
舒云念勾唇浅笑,残忍的继续说:“云大人看我走路走不好,训斥的说我没规律没教养,一点形象都没有,罚我回去闭门思过,还好心的请了教养婆婆到我这里教我女子礼仪呢!”
云修终于回忆起来。
那时舒云念走的歪歪扭扭,衣服也凌乱着,他却从未怀疑过她是生病,以为她娘亲去世,没人教导,确确实实训斥了她。
回忆起来,男子眼眶泛红,无力的再次道歉:“对不起!”
舒云念盯着他,没再说话。
好在教养婆婆是个心善的,见她这个样子,想出去找人帮忙。
不知是找到了谁,最终教养婆婆只带了一碗热水,和一份温热简单的饭菜回来。
那时她躺在昏暗房间的小破床上,时不时会想干脆死了好了,死了可以去找娘亲,死了就有娘亲疼了。
但她摸着娘亲留下的木镯,终究是坚强的活了下去。
云修声音哽咽:“对不起,念念,我不知道,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舒云念从回忆中出来,杏眸也隐隐泛了红。
她抿了抿唇,一直听着云修的道歉,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事情,我也能理解,我只是一个庶女,云知音才是你们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你们偏心她,无视我,其实也正常……”
他哽住话语,面色泛白。
她温和了语气,听不出一点的怒意:“云大人,庶女的命也是命,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不想再做云府的棋子了,不想再被随意抛弃了,我放过自己,请你们也放过我吧!”
说完,她朝着他点了点头,抬脚,从他身旁过去。
向前走。
云修想要阻拦,却好像被她温柔又冷淡的语气控制住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一滴水珠从男子眼底坠落。
划过脸颊,越过身体,滴落在刚刚被他收拾干净的地面之上。
*
到了傍晚,云修神色恍惚的回到家。
除了云遇之外的几兄弟都在正厅坐着。
云知音迎了上来:“大哥,你怎么才回来?五哥好像不开心,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连药都没喝……”
云修呆呆的站在门口。
“大哥?”
云知音抬手,白皙的指尖在他眼前晃晃。
他望着里面,眸色黯然,忽的苦笑了一下。
“大哥,你怎么了?”
感受到他的情绪异常,几个兄弟纷纷侧目过来。
云莫皱眉问道:“云遇说他和你出去遇到了舒云念,是不是她又为难你了?”
“她没有……”
云修低下头,掩饰发红的双目:“今日是云遇不小心碰到她的……”
话没说完,云鹤站起来骂道:“不就碰她一下吗?你看她把云遇气成什么样子?”
云修很少管家里的事,直到这时才发现,兄弟们对舒云念的偏念很深,没人相信她为她说话。
就连一向性子温和的云羡也不满开口:“她最近确实过分了,仗着离王妃的身份得寸进尺。”
云莫气的拍桌:“她打了大哥,推了音音,如今又把云遇气的不喝药,她还想怎样?”
云鹤反而愣了愣:“推了音音?”
云莫:“十月初一在涉猎场,舒云念推了音音,音音回来时手还伤着,她还顾及姐妹情分不肯跟我说……”
那件事……
云鹤沉默的抿唇,看向云知音。
她心虚低头:“二哥,那件事不是姐姐的错……”
她的心虚,在云莫眼中变了味道。
云莫心疼道:“事到如今你还为她说话,你叫她姐姐,她却早就不把你当妹妹了。”
“够了,别说了!”
云修抬起猩红的眸:“她已经离家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正厅气氛忽然安静下啦。
云知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哥,你怎么了……”
男子挺的笔直的脊背,忽然佝偻下来。
云修喃喃道:“她对我们失望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莫眉头皱的更深:“她有什么资格说失望,失望的应该是我们。”
云修侧目看他。
向来沉着稳定的男子,眸色里带了淡淡的悲伤,不知从何而来。
气氛又是安静了几秒。
云修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正厅。
余下的四兄妹面面相觑。
云羡问道:“大哥怎么了?”
“谁知道发的什么疯……”云莫冷哼,对他刚刚的举动很不满:“怕是前几日被孟祁然罚了之后,烧坏了脑子吧!”
*
入夜下了小雨。
云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耳边全是舒云念没有感情的声声控诉。
他一闭眼,就会梦到那时重病到说不出话,又被他赶回去闭门思过的舒云念……
辗转了不知多久。
云修还是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