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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完疫苗要观察半小时才能离开。

下班时间,观察室里有不少人,大家都是结伴而来,只有书禾,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里的长椅上。

她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小猪蹄子。

除了疫苗,她还打了免疫球蛋白。

注射量有些多,手背,胳膊,后背,大腿都扎了针剂,现在手背肿了,疼得没办法开车。

“嗡——”

手机振动。

书禾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是好朋友时沐打过来的:“沐沐。”

“傅鹤宁那狗儿子真出轨了?”

“嗯。”

窗外是浓稠的暮色,开着窗,温度有些冷,挨着窗户坐有些受不住,书禾起身,站在没有冷风的地方接电话。

“靠,还真劈腿了,他也不怕扯到裆。”

时沐性格豪爽。

她在电话那边气得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他在哪儿,禾禾,给我地址!我去找他,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你别去找他。”

傅鹤宁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被人恭维惯了,在京都这种权势至上的地方向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被绿是她自己的事,不能给沐沐和时家惹麻烦。

书禾倚着墙壁,找到一丝倚靠,轻声道:“我跟他彻底结束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跟傅鹤宁分手应该庆祝,他长得跟条情趣内*裤似的,流浪狗掰开他的脑袋都不喝里面的黄豆浆,以后他就充公咯,谁想睡他就睡他。”

“完全符合,形容得好。”

遭遇难过的事情,此刻听到好友的声音,书禾心里泛起暖意:“你出差什么时候回京?我给你接机,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后天跟你贴贴~”

-

晚间时分。

京北市区街头巷尾,霓虹闪烁,像一幅璀璨夺目的画卷,出租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司机看着靠窗看雨景的小姑娘:“你多大啦?还在读书吗?”

“二十二,在读书。”

“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今年考上京北师范大学咯,九月份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去学校报到来着,学校可大可好啦。”

书禾看向健谈的司机大叔,祝贺道:“恭喜。”

“丫头,你在哪个大学?”

“京北大学。”

司机拐了个弯:“哇,国内最好的学府,二十二岁,那你是不是在读研了?京大研究生好考不?”

“博一。”

“?!”

司机大叔眼底炸开惊讶:“你年纪这么小就是博士?是直博?”

“嗯。”

车子已经抵达市中心月亮湾小区,书禾跟司机道了谢,推开车门,走进小区。

自读博后,她没有再住校。

电梯上行中,她看着手里的这柄黑伞,三十二骨稳固款,应该能承受很强的风力。

忆起那人清润似玉的声音。

「旧伞别要了,这把新伞,送你。」

书禾握紧伞柄,眸光坚定,回家就把有关傅鹤宁的一些东西全部都收到箱子里,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去。

“叮——”

六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书禾抱着快递盒子,手指有水,在身上擦了擦,抬手要指纹解锁,发现房门竟然是开着的。

屋内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中年男性声音。

“回来了。”

她与周宏方已经多年不联系了。

而此刻,房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客厅灯光明亮,沙发上坐着的是她父亲周宏方,身边是他妻子向梅。

-

书禾是周家私生女。

母亲名唤阮澜,在生她的时候意外去世。

周宏方还未婚的时候去悉尼游玩,异国他乡他听了一场古筝演奏,演奏者是阮澜,年方十八,模样倾城动人。

他一见钟情,用假身份对阮澜展开追求。

阮澜没有答应。

后来,周宏方已婚,可辗转多年他仍然惦记着悉尼的那个姑娘,便去了国外,再见阮澜已是十年后了,那时正逢阮澜家里遭遇巨大变故,她父母双亡,处于人生最低谷。

周宏方帮助她料理家人后事,又对她展开了追求,阮澜问他可有家室,他当时举起手,对天发誓说没有。

阮澜与他恋爱后,问周宏方想不想结婚,结束异国恋的分离日子,周宏方吓得销声匿迹。

阮澜也从未再联系过他。

后来,周宏方的朋友告诉他,阮澜马上就要生产了,孩子很可能是他的,他七魂六魄都被吓没了,背着妻子向梅出了国,溜进悉尼那家私人医院,要消除出轨的痕迹。

阮澜出了意外,只有孩子活了下来。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他怎么算日子都不对,但鉴定结果就摆在面前,他把孩子抱出医院,两手落在孩子脖颈处,正准备处理,被妻子向梅发现了。

他抱起婴儿,装作哄孩子。

向梅与周宏方是家族联姻,二人起初还能相敬如宾,后来相看两厌,婚姻协议里捆绑着错综复杂的家族利益,她没办法离婚。

向梅清楚,凭周宏方的脾性不会允许媒体报道他任何私生活上的污点,不然他的仕途就会毁于一旦。

这孩子没有靠山,他会想方设法弃养或除掉。

向梅抱着婴儿回家的路上,思绪繁杂,在想如何安置,孩子粉粉的小手指忽然抓住了向梅的手指。

那一瞬,她心软了。

先把这孩子留在身边照看着吧,起码保证人身安全,等孩子长大一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去处。

向梅是京大的文学教授,待书禾不算特别宠爱,但足够周到,吃穿用度都是和她儿子女儿一模一样的标准。

书禾这个名字是向梅翻字典斟酌后给她取的,有对知识的重视,也有对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

向梅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书禾是她在路边箱子里抱回来的,希望哥哥姐姐不要排斥书禾。

哥哥和姐姐待书禾很好。

书禾开口说话,第一声唤得就是妈妈,唤得向梅。

是姐姐偷偷教给书禾叫“妈妈”的,姐姐最喜欢抱着妹妹,逗小妹妹玩儿,书禾从小就跟着姐姐学说话。

周宏方不止一次问梅梅什么时候把书禾送走。

向梅一直没有表态。

小书禾八岁之前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女,妈妈把三个孩子养得知书达理,仍记得她下班回家时会买三份糖炒栗子。

三个孩子一人一份。

妈妈会辅导年幼的书禾写作业。

教会书禾握笔。

在小书禾三年级放寒假那天,周家司机按照惯例先去接上高中的姐姐,后去接她。

姐姐送给妹妹一个小灰灰玩偶。

天不遂人愿,那天,在小学门口,周家司机刚开车行驶没多久,一个醉酒的司机驾驶着汽车横冲直撞过来。

酒驾汽车正对着书禾坐着的方向。

姐姐周子衿抱住妹妹,换了位置,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书禾正低头亲着姐姐送的小灰灰,没注意有车撞过来。

她只记得那个瞬间眼前一暗,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护着,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毁灭声音。

姐姐用身体为妹妹缓冲了汽车飞奔而来的冲击力。

在那场大型车祸惨案里面,酒驾司机毁掉了路边三个小学生,毁掉了十七岁的周子矜。

被姐姐护住的书禾活了下来。

警察结合书禾对事发时的陈述,告诉周家,若不是子矜在关键时刻主动换位置,活下来的肯定是子衿。

周子矜肋骨断裂,刺破内脏,当场去世,医生宣布死讯的时候,向梅哭到发不出声音,跪在子衿尸体旁边再也起不来。

后来,向梅患上了重度抑郁,把自己关在屋里,抱着子衿的照片不出门。

酒驾司机后来被判了死刑。

出事那天的晚上,周宏方从警局急匆匆回了家,走到客厅后,看到书禾站在妈妈卧室门口,他怒不可遏径自跑到二楼,拎着小书禾领子,把她从二楼的楼梯口扔了下去。

小书禾被迫从台阶上滚落,摔在地板上,还没坐起来,看到父亲抽出皮带,狠狠地抽向了她。

第一鞭抽在了书禾的头上。

父亲边打边说,若不是向梅心软抚育书禾,家里的司机根本不会去小学门口接她,子衿就不会被她害死。

怒喝为什么死的不是书禾。

闻讯赶来的哥哥周羡知抱住年幼的妹妹,周宏方正值壮年,像疯了一样,连儿子一起打。

书禾爬起来去拉架,周宏方指着小女儿的脸,左一口私生女,右一口私生女,对着八岁的孩子说尽了恶言。

哥哥捂着书禾的耳朵,让书禾不要听,可书禾还是听到了。

原来,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可,妈妈待她那样好,比亲生父亲待她还好。

在周家,父亲从不喜欢她。

每次他从外面带礼物回家都不会给书禾带一份,父亲笑着分发礼物的时候,书禾会偷偷躲在角落里。

她看着父亲拿出一个个礼物,多希望父亲的公文包里能拿出一个属于书禾的礼物,可惜,从未有过。

父亲说,书禾不配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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