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申墨林笙梦全文小说第24章

“臣以为,中州颓废,已然无再向外挑起战乱之能。照赢之战必有蹊跷,请陛下三思。”

户政司司部王冕听完军报后第一个站出来,有不少文臣紧跟着附和。

褚申墨站在一旁观察兵马司司部陈木的反应。

他提出反对意见:“臣以为,中州式微,既主动挑起战乱,我东陆可积极应战,此战中州必败,正是机会彰显国威。”

东望帝面色并无变化,依照惯例,他会问太子意见。这次一反常态:“朕考虑考虑,退朝吧。”

姜怀彻在别的事情上看不清东望帝,唯独出兵之事上常猜八九不离十。

褚申墨也心中有数,下朝后将姜怀彻请回东宫,屏退宫人。

两人的沉默弥漫在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偶尔茶杯碰撞底座的声音。

眼见茶水见底,褚申墨主动离开主坐,提着壶坐在姜怀彻旁边。

“父皇是想出兵的,即使他知道王冕说的不错。”

“中州刚刚和西陆暂时停战,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侵略东陆,若东陆出兵,必使其腹背受敌,西陆更是可以趁机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东陆。”

“听说他们在谈判中要中州一位宗室子入西陆为质。若没猜错,定是想要那位叫江闻秋的世子。他在战场上偶有力挽狂澜之能,只是年纪尚小。”

“这件事怕不就是西陆想要逼中州牺牲一个世子换和平的手段。借刀杀人。”

“是啊,摧毁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一举得其国,而是让他后继无人,百姓失望,宗室无能,久而久之,谁是皇帝又有什么关系。西陆这番谋划,实在是有耐心。”

“但我们陛下没耐心。照赢虽然并未失守,打过国境的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中州人,咱们陛下都更青睐于扬威立名。”

褚申墨虽心存一丝期许,希望东望帝不会出兵,却知这概率微乎其微。手中捻搓的动作渐慢,合眼沉思片刻:“若非出兵不可,有件事可以顺水推舟,有些危险,但若是对中州之战,应无碍大局。”

“你是说兵马司之事?”

姜怀彻记得褚申墨以前提起过小心与陈木打交道,追问之下问出陈木同临江之战脱不了干系。他是个把话写在脸上的人,褚申墨最怕姜怀彻知道后面对陈木露馅。

果不其然,二人第一次下朝路上遇到,姜怀彻僵硬的面部表情和微皱的眉头将他出卖的干干净净,好在军师那日在外等候,这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不知他回去对着镜子联系多少遍,终于能收起那副满脸怀疑的表情,只是言语依旧不自然,他干脆装起哑巴,微笑点头。一时让陈木摸不着头脑,敬而远之。

“是。迟迟查不出他身后到底是谁在撑腰,却也不能一直留下这个祸患。趁着政局稳固,外无强敌,需要先清洗一番。”

姜怀彻并不懂弄权之事,唯一懂的便是信任褚申墨绝对没错。他在战场上可向前看三步,褚申墨在朝堂上便能向前看三步。更何况,临江之战牵扯林笙的家仇,那孩子看着每天都高高兴兴,在校场上用的力一分布懈怠,难说是不是把话都压在心里,自己想着报仇。

他不信林笙那样聪明的人什么也没发现。他也怕她冲动,让自己万劫不复,若能替她报仇,哪怕一点,也是护她一分。

姜怀彻这一生至此,父亲早亡,母亲亦亡于劳苦,本是孤家寡人,林笙是上天送他最好的礼物。

满身杀戮不想明日之人,终在有一家人后学着期待日后的生活。

“别告诉阿笙。别让她担心。”

“自然要瞒的,你回去后也少提起此事,这孩子机敏,若被猜到了,定然不愿你替她冒险。”

不出二人所料,只五日不到,出征的诏书宣读于炎炎烈日之下。

诏书中要姜怀彻立刻点兵。兵马司保证三日内粮草调度先行,姜怀彻十日内出征。

东望帝为将声势闹大,甚至筹备出征仪式昭告天下。

姜怀彻奉承着说些表忠心的话,转身上马带大军出征时林笙就在宫城的角楼。

褚申策站在她身边。出征于他而言是臣民去保家卫国,姜怀彻又是个从无败绩的常胜将军,他眼中看不明白林笙的担忧。

“若二皇子与你一同长大,你送他出征,便懂了。”

说完,林笙转身下去,皇帝从不限制她在宫城的行动。只是再不走必然遇到回宫的东望帝。换些时候她不惧更不用躲着他。

此时她也实在难以控制心中的不满。

谁都知道,这次出征声势浩大,却毫不必要。

姜怀彻一定会赢,东望帝也一定会扬威立名,伤的死的是为了养家糊口的将士。

毫无必要的牺牲。

是不义之战。

为人臣子,不得违背君主,劝谏亦无效,只能将不满藏在心中。

她再一次明白,父亲说到太子是可辅佐之材时跟着的叹息是何意:东望帝已经无药可救,只能将希望放在太子身上,而东望帝正值壮年。

林笙大些后才明白林白术的想法多像个赌徒。

且不说东望帝在位年间是否人祸,便是天灾也会使得变故横生。更何况赌完这一朝,还要继续赌下一朝。

她与褚申墨相处日久,信他是个顶好的储君,却不敢信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好。

一场豪赌。赌自己终生的效忠,也赌女儿终生的效忠。

褚申策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乐呵一天算一天的样子,见林笙并无和自己开玩笑的意思,安静跟着她身边,毫不知身边人心中巨浪滔天,眼前迷蒙不见归途。

姜怀彻行军出奇顺利,本是雨季却一路上未见一滴雨。梁正骑马并肩与他说笑。

“梁钊那小子以后没准比我出息,我在他这个年纪出刀速度可比不上他。”

“那你还日日苛责人家。再说了,用刀讲力,用剑讲速度,他的双剑耍的不错,你的刀也毫不逊色。”

梁钊入伍时梁正已经跟姜怀彻混许多年。他不想自己弟弟也入腾虎营,毕竟这支军队出征数量居首位,是真将脑袋别在腰带上。

但他作为哥哥在梁钊面前毫无威严。说再多,梁钊也是沉默不说话,最后左耳听右耳冒想怎么做怎么做。

他们是孤儿,在抚育院长大,并无血缘关系,恰好同姓。梁正多关注梁钊几次,小男孩便跟在他身后不言也不语。赶也赶过,骂也骂过,终是认下这个弟弟。

梁正一度以为梁钊不会说话。一次两人偷溜出去,半夜在山中迷路,有野兽深夜捕食,偏偏迎头撞上,梁正为保护梁钊遍体鳞伤,被抚育院叔婶们找到时奄奄一息,梁钊身上虽有伤但轻许多。

梁正醒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小跟屁虫喊他“哥”,方才知道他不是哑巴。

他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与姜怀彻说着两人小时候的事。以前姜怀彻听后只觉感人有趣,林笙与他一同生活后他才知原来梁钊在说这些时心中喜悦纳含希望,对未来满满憧憬。

那是久违的感觉。

“我跟你说,阿笙的剑法也不错,我常用枪,教不了她什么,但前些日子同她过招的时候……”

梁钊自听到“阿笙”二字时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插嘴的余地,后悔刚刚偏要跟他聊梁钊的剑法。

军师跟在后面,本在欣赏风景。

中州在东陆西方,是五国中唯一一个集其他四国风光的国家。自垣来城一路向西,能见墙体变厚,人家寥寥,气候开始干燥,民风亦逐渐豪放。但若与西陆相比,自然差的远。

之前褚申墨猜测是西陆搞鬼并非仅仅依据西陆所图,更主要的是,照赢一城在东陆,但与西陆之间相隔不过是中州的边境两城。以中州的实力,西陆悄声在这两城做小动作,中州朝堂也无暇顾及,只能任由他们私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而照赢一战的胜算一半压在中州贫弱必退,一半压在西陆不敢把事情闹到明面。

“要不说陛下才是真的老狐狸呢。”

军师心中感叹,不敢说出口。看着前面的主帅和副将并未紧绷,自己的心也逐渐平和。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伤亡,然后帮姜怀彻,不,帮东望帝扬名。

褚申墨用最快的速度在他们出发前安排好一切。具体的姜怀彻不知道,只知道粮草运送速度会比预期tຊ慢一些,现有粮草计划着用也是够的。

需要这样一个口子去让东望帝查陈木,开始查便成功一半。至于更多的事情,褚申墨会在朝中斡旋。

姜怀彻已经事先同军师细说,军师算过后也安排好粮草之事,可谓万无一失。

“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要去上这样的战场呢。告诉兄弟们警醒些,不用拼命,保住自己第一。”

真打有真打的打法,虚晃一枪有虚晃一枪的打法。

姜怀彻意识到自己过于放松时吓得一颤,怎可如此轻敌,兵家大忌。

扎营后他立刻拿起枪找了一片空旷处武上一番,给精神上好发条,重新紧绷起来。

“万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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