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顾亦城的耳目,沈初夏从监狱出来,从未去看过她。
“医院里一切如常。只是……”
魏林杰见沈初夏突然紧张起来,安慰她道:“外婆这个情况,若不是药物维持,怕是早就坚持不过去了。医生的意思是,建议我们顺其自然。”
沈初夏直直的愣在那里。
“其实她没有意识的躺在那里也是一种折磨。”魏林杰不打算逼她:“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做了决定,我转告医生。”
沈初夏想了很久,药物维持的开销需要不少钱,就算她能勉强维持,按医生的专业判断,她已经没有自主意识。
她犹豫许久,给魏林杰去了电话:“学长,麻烦你安排我和外婆见面,我想当面听听医生的意见。”
进城那天,沈初夏特意装扮了自己,墨镜口罩,加上一件宽松的连衣裙。
“墨镜摘了吧!”魏林杰觉得这样反倒刻意了:“戴口罩就行。”
两人先是去病房看了外婆,许久未见,她比上次见时苍老了许多。沈初夏泪眼婆娑,魏林杰将沈初夏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而此时,门外站着的男人目睹了他们“亲密”的一幕。
“你肚里还有孩子,情绪要多注意些,要不然他出来该找我这个当爸的麻烦。”
魏林杰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撞到墙面哐当一声,沈初夏被吓得身体抖了一下,他将受惊的沈初夏揽住,两人这才发现顾亦城的存在。
“我还是低估你了。”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小腹,眼神戏谑:“你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魏林杰把沈初夏挡在身后,对于这个让他厌恶的不速之客,并不打算给顾亦城好脸色。
“你来干什么?”
顾亦城比魏林杰高出半个头,加之他自带的凛冽气场,即使魏林杰的气势也很强,还是比顾亦城逊色了不少。
“我来学习。”他将目光放到缩在魏林杰身后的沈初夏脸上:“学习一下两位,能将Z国的法律研究的如此透彻,还能应用自如。”
“话说完了就走。”魏林杰说完,侧身安抚身边的沈初夏,她的身体微微有些抖,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别怕,他不敢拿你怎样。”
顾亦城见两人亲密的耳语,怒火愈来愈浓。他讽笑着:“最好当心点,就怕这孩子命短,撑不到你刑期结束。”
好在沈初夏戴了口罩,此时顾亦城并不能看全她的情绪,待男人离开,她强撑的身体泄了气,沈初夏扶住病床栏杆。
“接下来怎么办?”沈初夏无助的低喃。
她不过刚进城,顾亦城就得到了消息,如今又知道她有孕在身,看他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
“都怪我,不该带你过来。”
“他早有打算,怎么样都瞒不住。”沈初夏见魏林杰一脸懊恼,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就像你说的,他不敢怎样。”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要不你搬来我的公寓。”
“那怎么行。”沈初夏想也没想回答:“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住哪儿都一样,且走且看吧。”
说话间隙,主治医生过来讨论病情,魏林杰只好作罢。医生将她外婆的情况仔细介绍后,给出了专业的建议。沈初夏衡量再三,终是没有下定决心。她说服不了自己,也做不到在外婆还没离开时,就放弃她。
“医生,我还想再坚持坚持。”沈初夏说:“容我缓缓。”
从医院出来,魏林杰去开车。
沈初夏在车库出口旁的凉亭等,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见到顾亦城后,她就莫名的心慌。
很快,魏林杰的车在她身边停下,沈初夏坐到后座:“学长,刚刚等你时,我好像看到了陈心妍。”
“是吗?”魏林杰并没有很惊讶,他思虑片刻:“大概是和顾亦城一道过来的,最近他们走的很近。”
沈初夏没再接话,望着窗外发呆。
车子刚驶上郊外的公路,魏林杰就发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车辆。他猛然加速,还不忘交待后座的人:“抓好了,系上安全带。”
第二十章原来是他
沈初夏的心突然就跳到嗓子眼,她按魏林杰说的,先是系上安全带,而后抓紧头顶的把手。
后面的车辆突然加速,狭窄的双向单车道上,两辆SUV并排行驶。那辆车来势汹汹,魏林杰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渍。
说时迟,那时快。
沈初夏只觉车身一震,整个人由于惯性往前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而驾驶座的人因为刚刚的撞击,方向盘往左,试图避开他们。
车速越来越快,原本在他们旁边的车辆突然加速超过了他们,与此同时,车身又被猛然撞击。
沈初夏和魏林杰这才发现,他们所坐的车被两辆车前后夹击,不得不将车速压下来。
“知道是谁吗?”沈初夏问。
“看不清。”魏林杰没办法分心,他让沈初夏先报警:“辖区内有人负责你的案件,很快会赶过来。”
这条路上并没有监控,若是对方真打算做什么,他和沈初夏招架不住。
沈初夏哆嗦着拨号,偏偏这个时候,前后两辆车同时控制车速,魏林杰避闪不及,刹车被后面的越野车追尾,沈初夏的手机飞了出去,头重重的撞到副驾椅背。
越野车并不打算停下,一下又一下的撞他们的车身,魏林杰努力控制住方向盘,也抵不住车身被撞像右前方。
道路两边是农田,车轮已经接近边缘。而他们的左侧,被越野车抵着,过半车轮刮擦着路边上的树干。初夏重新抓上头顶的把手,只是一瞥,她看到越野车里的面孔。
好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知道魏林杰所开的车一侧车轮滑入路边的排水坑,车子慢慢减速。越野车也放慢了速度,随及又猛的加速,撞向魏林杰的方向。
“砰”的一声。
沈初夏只觉天旋地转,她所在的车辆整个翻身滚下,又被排水沟卡住,向前滑行撞到入水口的水泥台,这才停下来。
而刚刚围堵他们的车辆,早就不见踪影。
沈初夏的头和身体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一侧额头似有液体流下,还有小腹处,说不出的感觉,像痛经时一样闷闷的,又痛意明显。
“你要不要紧。”魏林杰试图解开安全带,因为撞击弹出的安全气囊横在方向盘和他的身体中间,动弹都有些吃力。
沈初夏听到魏林杰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从病床上醒来,身旁站着白大褂和警察。魏林杰吊着胳膊,站在她一侧,看到她睁开眼,俯身询问:“还痛不痛。”
沈初夏无力的转头看向他:“我没事,你呢?”
她想撑起身体,除了全身无力,肚子的痛格外明显,她突然意识到,掌心抚上小腹。
“孩子?”沈初夏的嘴没了血色,一张一合:“孩子怎样?”
医生许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并没有太过煽情,反倒机械式的叙述她的身体状况:“虽然过了3个月,也经不住这般折腾,你们还年轻,后面还会有的。这个月份的孩子没了,需引产手术,后续我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安排手术时间。”
沈初夏愣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从手术室出来,她始终沉默着,郁郁寡欢。
都说祸不单行,她在医院修养期间,外婆那边传来噩耗。脑瘤手术后,外婆虽然没有苏醒,但情况一直很稳定。这次病情恶化,来势汹汹,让她始料未及。
“一直没敢告诉你,前些日子医生劝你放弃,并非无稽之谈,是早就发现了端倪。”魏林杰如是说:“初夏,顺其自然吧。”
沈初夏突然就破防,号啕大哭,这段时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今,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她而去,整个人的意志轰然坍塌。
老人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外婆,您差点就当太太了,都怪我,没能留住他。”沈初夏握着老人的手,似要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和她讲述。
“我和顾亦城离婚了,他恨我。当初您反对我嫁他,是不是看出了,他本就不爱我。”
“曾经有段时间,他对我特别好。那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守得云开见月明。后来,爸爸投资娱乐城,他没拿到项目,是顾亦城一手策划的。”
“他说,他是为了报仇,他伪装的那样好,我信以为真。”
沈初夏小声抽泣:“如果不是我,爸爸没有拿到错的信息,兴许事情有转机。如果我和他中间没有隔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夫妻,如果我们……”
“爸爸离开我,宝宝…也不要…我了,现在连您都要离开,呜……”
沈初夏絮絮叨叨的说着,最后泣不成声。
后来,外婆离开了,沈初夏主动申请执行剩下的刑期。
临行前,她约见了魏林杰。
“学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我会等你。”魏林杰说:“从那年你在食堂坐到我面前的那刻起,我就认定你了。”
沈初夏摇摇头:“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魏林杰反问她:“你哪里不好?”
“离了婚,坐过牢。哪一条放你身上,都配不上。”沈初夏说:“这些只是次要,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心动,未来也不打算再婚,你别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
沈初夏没再继续,她搅弄着面前的咖啡,偶尔侧目注视着窗外的街景。
她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沈初夏好似看到了她曾经一面之缘的那张脸。那日郊外围堵她和魏林杰的越野车司机。
他的车停在咖啡厅对门的会所门前面,男人斜靠在车门上抽烟,吞吐烟雾间隙的抬头,让沈初夏的不确定得到验证,他就是害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
沈初夏锤在身侧的手不觉紧了紧,会所里走出一群人,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她不用细看都知道是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亦城身上,她看着男人寒暄几句后,径直走向一旁停留的车那处。
沈初夏的心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下沉,沉入无尽黑暗的大海深处,她亲眼看到,越野车司机为他开了车门,顾亦城坐了进去。
第二十一章顾亦城自述(一)
缘起
顾亦城带陈心妍去家里那天,氛围并不愉快,爷爷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和陈心妍早点断掉。
没有理由的。
那时的顾亦城,自然不会轻易被拿捏。当即放了狠话,他要带着陈心妍离开,从此不依靠顾家半分。
气头上,顾亦城开着他父亲停在别墅的车离开,中途才发现刹车出了故障,也就是那时出了意外。
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陈心妍不知所踪,而顾爸也在医院照顾他的某个夜晚,突发心梗去世。
顾亦城甚至,没见到最后一面。
沈初夏躺在他的病床边,他醒来就看到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无奈把手从她掌心抽出,惊扰了睡梦中的她,顾亦城记得,她眸眼明亮。
后来,她莫名其妙得了顾爷爷喜欢,“指婚”给顾亦城。因为排斥,他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顾亦城坚持要去找陈心妍,爷爷这才动怒,说:“你非得把我也气死,让自己成为孤儿?你真以为她能有多爱你,也就值这个数。”
顾亦城看到爷爷伸出的手指,原来陈心妍在他和钱之间,选择了后者。
前尘往事
和沈初夏结婚以后,他为了调查车祸事件,曾翻找过顾父的书房。
顾父的那本日记里,提到过沈海和他妈妈。也就是那时,他顺着这条线索,查出了车祸之由。也明白了沈海与父亲不只是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他们结仇的起因,是顾亦城的妈妈。
很狗血俗套的剧情,沈海爱慕杨子然,可她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顾亦城的父亲。在顾亦城读书那会儿,他妈妈与沈海有过**,事情败露后,顾母无颜面对顾家和杨家,服药自杀。
沈海伤心欲绝,将所有的事记恨在顾父身上。多年来,沈海与顾父斗的你死我活。也就那一次,两人为了一个项目谁也不肯退让。沈海收买了他身边的司机,想要借此警告顾父。
阴差阳错,顾亦城开了那辆刹车被动了手脚的车,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当这一切白纸黑字摆到顾亦城面前时,他认为他与沈初夏的婚姻都是沈海的计谋,而沈初夏是帮凶。唯一想不通的,是顾爷爷从头到尾都站在沈初夏那边。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和沈初夏之间没了原本的相敬如宾,取而代之的,是他对她无休止的捋走冷落和羞辱。
魅色会所
那日顾亦城在魅色会所谈生意,沈初夏打电话过来借钱。他将人叫到会所,她低声下气的样子,顾亦城看着窝火。
鬼使神差的,顾亦城就想捉弄她,羞辱她。
原本给银行行长安排的另有其人,顾亦城临时变了主意,沈初夏竟相信了他的话,这女人着实没心没肺。
看着监控,顾亦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初夏这女人,当真不知道如何自救。自己跟前的男人那样猥琐,她还淡定自若。
行长好色,众所周知。
看到他的咸猪手碰了沈初夏,顾亦城蹭的站起身,自心底冒出一股火,他踢翻身后的座椅,大吼:“拿钥匙。”
门外的助理被吓得不轻,果然伴君如伴虎。好在他留了后手,提前将房间钥匙放在身边。顾亦城亲自过去,在沈初夏吓得魂飞魄散之际,救下人。
她的脸上有明显的五指印,顾亦城突然就变了主意,哪怕是激怒这位行长,他也不打算咽下这口气。
他和行长在隔壁房间说话,到底是见过世面,来人正襟危坐,语气不悦:“顾总不厚道,给我这么大惊喜。”
而后,将锅甩的一干二净:“只是这顾太太,应该进来就表明身份,也不至于闹这么大误会。”
两人已生嫌隙,各怀心事。
顾亦城从门外经过,隐约听到她的哭声,男人没有停下。
明明讨厌她,顾亦城还是去了电脑前,不用看也能猜到,这个傻女人一定哭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