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严琛:“人家都拒绝你多少回了,你还不死心。”

“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我龚飞这辈子还就要追到她了。”

傅严琛无奈:“我尽量跟人提,但去不去可就不由我说的算了。”

“你先别说我也在,要不然她肯定不来,你就用你的名义约出来就行了。”

“……知道了。”

昏昏沉沉。

眼皮睁开,伽浅只觉得浑身软绵,身边是咕嘟嘟的水泡,关着她的是个新水仓,水仓位置很高,可以将看清整个实验室布局,她动了一下尾巴,恢复知觉了。

然而下一秒伽浅便发现手腕上和脖颈上被栓着锁链,锁链牢牢固定在仓底。

伽浅尾部用力猛向上游去,她想挣开,结果游到一半脖颈处的锁链猛地将她扯住,呲呲电流立刻麻痹全身,她在水中痛苦昂起纤细的脖颈,电流停止后软绵绵坠回仓底。

经历过一次电击,伽浅不敢再贸然挣扎,烦躁地撕扯项圈,白皙的脖颈被她磨的血肉模糊。

她焦躁地拖着项圈在水仓中间来回游动。

小皮呢?戴着她珠子的那个人呢?这里又是哪里?到处都是很可怕的东西,小皮会不会有危险?

周围环境和一开始关她的那个实验室很像,又有些不同,这里的仪器更多,各种生物标本,甚至还有一副人鱼的骨架赫然陈列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人鱼没有时间概念,潮涨潮落就是他们的一天,可是这里没有潮汐。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有人类进来了。

伽浅警觉地瑟缩到水仓角落,警惕注视着门口穿着白大褂人类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嘴里说着伽浅听不懂的语言,视线灼灼落在水仓里的她身上,有的人边拿手指她,边看怀里的文件。

伽浅将自己蜷缩的更小,她不喜欢这些人类的视线,好像下一秒就会化作利刃穿透她的鳞片。

傅严琛的员工为难说:“陈教授,我们应该等傅教授来再做研究,这条雌性人鱼是傅......”

他的话被为首的博士打断:“他既然允许我们参与研究,那我当然有资格提前实验。”

员工人言轻微,陈教授是和傅严琛合作的老博士了,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想近距离观察伽浅,伽浅不配合,水中的仪器被她一尾巴拍故障。

陈博士没想到这样一只柔弱漂亮的雌性人鱼性格如此凶躁。

他放下手头的操作,接着走到一座仪器旁边,按下了什么操作按钮,水仓里的水迅速升温,人鱼本就是低温生物,这样的水对伽浅来说好比熔岩。

她东逃西窜,企图离越来越烫的底部远一些,可项圈还牢牢锁着她。

疼,像被人放在火上烤。

伽浅痛苦地游在水仓半空,眼泪与水融合,没人看得见她在哭泣。

“它竟然能比人工培育的人鱼承受这么高的水温!”陈教授激动地在纸上记录数据,一边调大水温指数。

随着温度更高,伽浅全身皮肤烫成了淡红色,挣扎的力度变轻,像被直接扔进了煮开的沸水里。

“谁让你们私自实验的。”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陈博士身后传来,傅严琛抬眸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人鱼,眼神微暗,大步上前降下水温。

水仓中温度降下来,伽浅仿佛快要窒息的人骤然得到空气,轻飘飘坠下去,在水中大口喘气。

“陈博士,您未经过我的允许对我的人鱼实验,未免逾越了。”傅严琛表情是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陈博士被傅严琛强大气场震住,讪讪笑道:“这不是看你临时有事怕耽搁了实验,这才实验的,这条人鱼的耐高温这么高,想必能提取更有用的细胞生产治疗烫伤类的药物,说不定还可以扩展领域,制造耐高温的特殊服装,提供给特殊群体,既然你来了我们就继续吧。”

陈博士侃侃而言,被傅严琛打断:“不必了,陈博士今天就请回吧。”

陈博士大老远从国外飞回来,就是为了研究这条人鱼,现在傅严琛让他走是什么意思?

“傅严琛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的时间很多吗,你怕不是不想合作了?”陈博士面露不虞。

傅严琛面色如常,挂着他标准的温和笑意,一贯地让人猜不出喜怒,“没什么意思,就是看陈博士舟车劳顿太累了,不适合实验,明儿陈博士休息好了再联系。”

这么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跟他合不合作都无足轻重。

陈博士咬牙拂袖离去。

伽浅缓了一会,可以重新游了,她身上好疼,失去珠子的人鱼愈合伤口的能力会很慢。

她的珠子和她只有一墙玻璃之隔。

循着本能,她想游到傅严琛身边,被项圈扯住。

傅严琛看了她一眼,人鱼脖颈处磨出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从伤口处弥漫在水中。

一瞬间闪过很奇怪的感觉,傅严琛好似感受得到她的想法。

她在疼。

傅严琛像刚刚那个对他电击陈博士一样,走到陈博士的位置,伽浅惊色,身体不由战栗,为什么这些人类总是要伤害她?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是脖子上的项圈咔哒一声解开了,手上也是。

锁链坠回仓底,伽浅获得自由。

伽浅狐疑地看着朝水仓走进的人类,傅严琛看起来没有敌意,他的瞳孔很黑,宛若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五官深邃,微微上扬的唇角看起来很温和,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大褂,立在水仓前,仰头看她。

傅严琛是伽浅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抱歉,吓到你了吧。”

这个人类放开了她,在一众人类中,只有傅严琛没有伤害过她。

伽浅视线落在傅严琛胸口莹莹蓝光的位置,她向前试探地游了一步,傅严琛没有伤害她的动作,又往前一点儿,海蓝色的瞳仁仿佛蕴藏星辰,无声与傅严琛对视。

伽浅张嘴,人鱼的嗓音穿透玻璃空灵动听,她和傅严琛说话,“我的...珠子......”

傅严琛听不懂,她的声音就像渺渺海洋深处传来的歌声。

傅严琛微蹙眉,他能感知到人鱼在和他沟通,只是人类目前尚未破解人鱼的语言,他无法理解伽浅说了什么。

他们只隔着一层玻璃。

傅严琛上前一步,将手贴在玻璃上。

伽浅太想离珠子近一点儿了,她小心翼翼抬手靠近,将手掌很快地往傅严琛手掌的玻璃上贴了一下又迅速退开,她还没有对这个人类完全放下戒心。

仅仅只是隔着玻璃触碰了一下傅严琛,伽浅脖颈的伤便开始愈合了。

这次傅严琛看清了,惊叹真正的人鱼才具有的愈合能力,他温和说:“以后不会再锁着你,也不会再有人私自进入这里。”

伽浅歪了歪头,听不懂,她还没有学会理解人类的语言。

她只是盯着傅严琛还放在玻璃上的手,有了刚刚的试探,这次她大了点胆子,重新游过来,将手再次和他的贴上。

这次伽浅身上掉落的鳞片开始重新生长,尾鳍在水中宛若蝶翼摆动,柔软的金发更有光泽,傅严琛看他们贴在一起的手,恍惚间好像看到有莹光在他们相连的地方。

伽浅身上的伤自愈了,皮肤光洁无瑕。

她刚刚又试着从傅严琛身上召回珠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珠子好像与傅严琛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她取不出来。

珠子是每条人鱼最珍贵的东西,她的却拿不回来了。

伽浅耳鳍沮丧地垂下来。

她身上有太多傅严琛想探索的东西,她的智商,异于人工培育的修复力,以及,她是一条可以繁衍后代珍贵的雌性人鱼。

即便知道人鱼无法听懂,傅严琛还是轻浅地笑着与她说:“你很漂亮,有名字吗?”

人类的语言并不难学,只是伽浅不懂意思,傅严琛说话时喉咙在震颤,她半分好奇半分学习,模仿傅严琛的口型,“名...字......”

傅严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很快又被他掩饰在平静的眼眸之下,即便内心震撼于人鱼说出了人类的语言,表面依旧温随从容。

“你可以说出人类的语言?”

“语......言。”

傅严琛很快察觉人鱼只是在模仿他的口型不懂意思,他解释,“任何人或物都有他们的名字,你也有。”

傅严琛视线落在伽浅浅色漂亮的尾鳍上,轻笑:“你尾鳍的颜色是浅的,如果你不反对,叫你...浅浅。”

人类发声的浅和人鱼语言发声类似,所以在傅严琛叫出浅浅时,伽浅给出了回应,就像是听懂傅严琛在叫她。

傅严琛内心的激动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这条人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似乎目前和人鱼建立信任,远比单纯做研究有价值的多了。

傅严琛不再让不相干的人接触伽浅,除了每天给伽浅喂食的饲养员,伽浅的研究全部停止。

饲养员按照惯例通过登记进入实验室,推着推车走到水仓边,将新鲜的鱼肉放进水仓内,顺带清理水仓。

“昨天的鱼肉怎么又没吃。”饲养员自言自语,被伽浅听到了。

这些是她的同类,她当然不会吃!这些人类真的很残忍很可恶。

昨天喂的鱼肉人鱼没吃,翻白眼睛沉在仓底,饲养员投进去的新鲜鱼肉,伽浅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躲开,根本不吃。

饲养员在今日人鱼的食物数据上又划了个零,通知了傅严琛。

胚胎培育室内,泡在营养液里的人鱼胚胎死气沉沉,宣告这批胚胎培育又以失败告终。

不记得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直接提取人鱼细胞成功培育出一条雄性人鱼,后面细胞存活率越来越低,再也没成功过。

仅仅培育一条人鱼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研究。

门被敲响,打断傅严琛的思绪。

傅严琛捏捏眉心,“进。”

是喂养人鱼的饲养员。

饲养员向傅严琛汇报工作:“傅教授,黑礁都是喂鱼肉的,但是这条雌性人鱼不吃。”

黑礁就是傅严琛人工培育出来的雄性人鱼。

傅严琛停下手中记录数据的笔,“一点没吃?”

“是的。”

傅严琛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人工培育的人鱼和伽浅或许不一样,伽浅之前护着一条琵琶鱼,可见她不一定食用同类,是他疏忽了。

所里有女同事过生日,女同事腼腆地拿了一份蛋糕,给傅严琛,“傅教授,今天我生日,请您吃蛋糕。”

蛋糕切了很完整的一块,奶油上点缀一颗草莓。

傅严琛礼貌笑了下,接过,“谢谢,生日快乐。”

女同事脸红跑开,傅严琛看了眼蛋糕,去某个实验室取出放置琵琶鱼的水缸,拿着它和那块蛋糕去了实验室。

伽浅在水仓里游着,外面有一点动静都会让她警惕起来。

那扇门又响起机械女声了,只要这个声音响起,就会有人进来。

伽浅目不转睛盯着渐开的门,是傅严琛。

傅严琛手里拿着一块散发香气的东西,他走到操作台按下了一个按钮,水仓平稳下降,直至和傅严琛齐平。

接着水仓顶部的盖子打开了,他手里的那块东西香气更浓郁。

傅严琛扫了眼仓底伽浅没吃的鱼肉,伽浅很排斥,鱼肉全部被她堆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操作机器将鱼肉清理出来,给她换了干净的水。

干净的水源让伽浅很舒服,她摆动两下尾巴,浮上水面,澄澈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傅严琛手里的蛋糕。

“这是我们人类的食物,想尝尝吗?”傅严琛笑着递过去。

伽浅看他一眼,又看他手里的蛋糕一眼,揣测傅严琛的意思。

是要给她?

这个东西,可以吃吗?

闻起来好香。

奇怪的心有灵犀感,又像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傅严琛似乎可以感应到伽浅心里想什么。

“可以吃。”

伽浅半浮在水面,白皙的胳膊上沾着水珠,她小心翼翼伸出去,在拿到傅严琛手里的蛋糕后又很快游远。

傅严琛无奈笑道,“这么久了还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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