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为我的狗

4.

某天,一段经典的,广为流传的“五百万叫你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居然会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贵妇人一来就开门见山,端着一种矜贵的、上位者的姿态,对着一个她认为企图霸占她儿子,嫁进豪门的女孩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一般,狗血霸总玛丽苏文的女主会回怼说:

“不,我不要,我是真心爱你儿子的。”

这样说,才能显得她和男主霸总之间的感情多么真挚,多么热烈。

纯粹得好像比钻石还耀眼。

好在,我不是玛丽苏文的女主。

我很乖巧地对那个贵妇人答道:“阿姨,一天之内五百万汇到我银行账户,我今天就可以和您儿子提分手。”

可能是有点出乎那位贵妇人的意料,我会这么快答应,她还有些惊讶地问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记得当时她说完这句话后,我出现的第一反应便是:

天哪,这位贵妇人,您才是真正的玛丽苏女主吧。

若是我真的对您说家里有谁生重病,我急需这笔钱,您是不是都会被我的善良感动?不计前嫌把我纳入豪门媳妇的名单行列呢?

我虽是这样想,但仍是如实回答:“阿姨,真的没有,您不用担心,我父母健康安好,自己也没生病,主要是我爱钱,拜金,没那么爱你儿子。”

充足说明了理由后,我也很快收到了汇款。

几乎就是前后脚。

有钱人的效率之高,可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晚上七点多,我拨通了姜怀礼的电话。

“喂,朱韵。”

“喂,姜怀礼,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端的姜怀礼出现了几秒的停顿,紧随而后的便是:

“朱韵,你在哪儿?”

我握着手机,抬头仰望这片城市本就没几颗星的天空,平静地说着:

“姜怀礼,我说认真的,我们分手吧。”

风吹无痕,这句话也像一阵烟似地一吹就散。

我不禁自嘲地牵起嘴角,心里想着,反正,迟早都是要分的。

恶人就由我来当好了。

“姜怀礼,我不爱你了,你可以放过我吗?”

末了,听筒里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我也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很好,干净了断,不拖泥带水。

既然都拿了人家的钱,可不就得把事好好办了吗?

朱韵,你真是好样的。

五百万,多少人的一生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你现在有了,该高兴啊。

你可以用这笔钱留学,你可以用这笔钱提升自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除了,继续爱他,爱姜怀礼。

我扯起一个十分幸福的笑容对着天空,却不想,一场无征兆的滂沱大雨突然而至。

它像是在刻意告诉我,朱韵,你是不会幸福的人啊。

5.

酒店那夜之后,我再没找过姜怀礼。

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因为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没那闲工夫。

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吧。

总之,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我想我都不会再找他了。

微信拉黑,电话拉黑,只要关于他的,我通通一叶障目式地拉黑。

眼不见心不烦。

星期天我在家,闺蜜高燚发微信给我:

小韵子,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打扮漂亮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一边吃着点的外卖螺蛳粉,一边回她:

哪儿?

高燚:到了你就知道了,绝对保你满意。

我:小高子,要我不满意,你就等着头给我当凳子坐吧。

高燚:死丫头!你给我坐还差不多!

临近晚上十一点,我被高燚带着,来到了一处类似酒吧的地方。

之所以说类似酒吧,是因为这里大多都是女性顾客。

我一进去,打眼吸引我的就是几个身穿白衬衫,戴黑色半框眼镜在台上跳舞的清瘦美男。

“高燚,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好地方?“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男菩萨吗?这里多的是,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高燚一个劲儿地把我拉向前,恨不得拿出拼命三娘的架势。

我瞅了眼台上还在热舞的西装男们,啧啧两声道:“小高子,不愧是朕的心腹,你还挺懂我。”

“那是,我是谁?”

顺嘴接下话茬的她,没几秒就反应了过来我话里的言外之意,猝然就给了我一脚。

“死丫头,内涵谁呢?”

我呛:“名字里有四个火的人。”

她也跟着呛:“那小韵子,你可要小心了,我命里带火,你在我身边,说不定就把你给热死。”

“别,你可离我远点吧。”

我作势往外推她,稍一动作,她就紧紧拉过我手臂,中气十足:“休想,这辈子你都摆脱不了我。”

我莞尔,摆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能怎么办?宠着呗。

就在我们嬉笑打闹间,她拉着我到了一处靠近前台的卡座。

刚坐下,气还没喘匀,高燚迫不及待:

“小韵子,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

我随意扫了扫,意兴阑珊道:“没,没太中意的。”

这时,她招服务员过来要了两杯果酒,接着不忘打趣我道:“嘿,几天不见,口味变挑了,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好的啦?”

她无心一句正好验证了什么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真正含义。

几乎是话出口的瞬间,我就想到了前些天和姜怀礼在酒店的种种画面。

一时语塞,完全是给问愣住了。

高燚的眼力劲儿快得很,一瞅就瞅出了猫腻,声音一扬:“哟,还真有。小韵子,你快说说是谁?长什么样,是不是比台上这些男菩萨要好看得多?”

周围声音嘈杂,尖叫声,音乐声混杂交织,搅动得我的思绪纷纷扰扰。

刚好,服务员端着果酒来了,我庆幸得了一会儿的安宁。

“快和我说说是谁?”

高燚穷追不舍,若是不得她意,肯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暗叫不妙,只得举白旗道:

“姜怀礼。”

霎时,高燚那张八卦脸在我眼皮底下又升级了一个level。

“我天,你前男友。”

“嗯,是他。”

我喝了一口果酒,假装不在意。

高燚听到我的确认,就差拿喇叭喊了。

“小韵子,你还敢招姜怀礼?你不知道上次你和他说分手,他差点就要跳楼。”

我低垂头,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冰块:

“知道,可那是两年前,他那时什么都没和我说。”

确实,我说了分手以后,他就只问了我在哪儿?

其余,他只字未提。

高燚看我,眼睛上下左右转溜了好几圈,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儿,想着给我指点迷津:

“小韵子,不是我说你,你当时和他说分手,你想让他说什么,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他说不出口,不同意,他又肯定不会逆了你的意。”

“所以,他就跳楼?”

高燚急忙按住我的嘴:“呸呸呸,人不是没跳吗?差点。”

我被她按住嘴,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索性心里想说和嘴上要说的,都可以不说。

免得伤人又伤己。

心里想:姜怀礼,**跳个屁的楼,个大男人就为了我这么个不算好人的跳?脑子坏掉了?

嘴上想说:又不是我叫他跳的,难道他跳下去,我去给他殉情吗?

还好,这倆都被现实按死在娘胎里,没有机会。

我和高燚默契避开这一话题后,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多说无益。

果酒喝下三杯,我和高燚看台上那些男菩萨看得不亦乐乎。

气氛被炒得很热,高燚附耳过来对我说:

“小韵子,我去舞池那儿跳了,你去不去?”

我喝得有些上头,怕失态,摇头:说“你去吧,省得我去给你当电灯泡。”

她捏了我的脸:“那你自己玩吧,我去啦。”

我打她**:“快去,免得我踹你。”

很快,没入舞池的高燚转眼就消失在我眼前,我独自倚靠在卡座上,喝起了酒。

此时,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起,一道清冷声混合着沙哑的嗓音钻进我的耳朵。

“朱韵,你在哪儿?”

又是这一句,似曾相识的一句。

以前问过,现在也问。

姜怀礼,你是不是傻啊?

我空洞的目光落在了台上那盏明亮的灯光上,身子有些不稳,斜倚着桌子,嘲讽道:

“怎么,要你管啊,姜怀礼,你是我的谁?”

是啊,姜怀礼,你是我的谁?

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我是好是坏,你都没必要看我一眼的。

但他仍旧在问我:

“朱韵,在哪儿?”

这次,他换了质问的语气,我听着,差点以为是顾家的丈夫在捉在外偷情的妻子。

可笑。

谁是他妻子?

我明明就是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

可不耐,酒喝得有点多了,坏心思也就跟着犯了起来。

我故意卖关子勾他:

“想知道我在哪儿啊,姜怀礼?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求你。”

他克制而隐忍地说出这两个字,无异于在我脑海里点了一颗炸弹。

理智的弦被炸得稀碎,遍地都是欲望的灰烬。

我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唇角勾起一丝坏笑,说出了他所寻求的答案:

“姜怀礼,我告诉你,我在偷情哦。”

6.

“咯噔”一声,挂掉电话。

我是喝多了,但还不至于分不清楚事态。

依姜怀礼的个性,他绝不能来。

他来我就得死。

收拾好心情,我朝着舞池进发而去。

忘掉吧。

忘掉。

只要忘记,就好。

我舞动身子,挥舞四肢,沉浸在躁动的音乐之中,仿佛是要丢掉自己的灵魂。

哪怕只有一刻,我都希望忘掉那个叫姜怀礼的男人。

忘掉曾经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以及我曾经对他所做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后忽而响起一道沉稳而危险的人声。

“朱韵,好玩吗?”

我的身体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僵住了。

是他。

是姜怀礼。

不用转头,我就能确定他在我身后。

周围的一切都在持续进行着,可唯独我,唯独我和他,停止了。

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鼓动我的耳膜,我连思考都不会了,木得就像一颗桩。

姜怀礼没多说,一只手拽住我手腕,不由分说带我走出了这片区域。

一路上,他拽得我的手腕生疼。

一路上,我就这么忍着疼。

纵使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我都没有甩开他的手。

甚至,我有些隐隐在期待。

期待他生气吃醋,期待他爱而不得。

出来后,姜怀礼把我拉到他车的副驾驶,给我按了进去,紧接着,他坐进主驾。

我这边**都还没坐稳,他一只胳膊就把我勾了去,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狠狠亲上了我的唇。

不,不应该说是亲,准确一点,该说是碾。

下了死劲儿,带着报复和怨恨,不顾我任何感受的碾。

他此刻不像是一个大人,而是一个小孩子。

在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扭曲,较劲。

我既不反抗,也不迎合,任由了他的不礼貌。

因为我想,我得哄哄这个吃醋的小孩。

良久,直到我的嘴唇被他碾出了血迹,他才稍稍离开了我的唇。

“还来吗?”

我下意思抿了抿唇,听他在用情欲未消的嗓子告诫我:还敢来这里吗?

有什么不敢?我想这么说。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不想把刚顺好毛的人的人给惹急眼了。

我吐了吐舌,单只手挑起他下巴,语气轻慢且慵懒道:

“姜怀礼,贱不贱啊你?是不是只要我勾勾手,你就会像条狗一样回到我身边?”

话音未落,我就知道我又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嘴。

说好不惹的,偏就是要惹。

**裸的的言语讽刺,换来的是他又一次的以唇封缄。

掺杂着爱欲和恨,掺杂着卑微和虔诚。

他看样子真像是被我惹急了,丁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全程只顾自己的发泄。

整个人跨坐在我的座位上,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我被他亲得断断续续在抗拒,他也没有停。

“够...了,姜...怀...”

“礼”字一字还没说出口,我的双手紧接又被他一只手控住,举高过头顶。

随后,“嘎吱”一声座椅被他放下,他才终于是恢复了丝清醒,放我呼吸。

我慌忙逮着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有气无力粗喘着气,口中呼出的酒气全喷洒在他脸上,幽怨地瞪着他。

“狗,姜...怀...礼,你就是...”

我稍微喘匀了气,还想继续说下去,可他不让了,捂着我的嘴,嗅着我身上散发的酒气,目光幽深地望着我:

“朱韵,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你的一条狗。”

7.

荒唐地,在车里,给办了。

事后,我已无半点意识和力气。

如何回的他家,如何洗的澡,如何给单位请的假,这些,我一律不知。

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手脚发软,腰巨痛,以及给予我这一切痛苦的当事人不在场。

妈的!

姜怀礼,你真不愧说自己是条狗!

这纯纯就是把我当骨头啃啦!

下次要有机会,我总得给你咬回来!

可惜,报复的话语还没讲完,腰间一扭,我“诶呦”一声感慨着难以忍受的巨痛。

姜怀礼,你给我等着!

老娘要是报不了仇,我就跟你姓。

急急按捺住想要冲到姜怀礼面前杀掉他的冲动,我脚步虚浮来到了浴室。

中午,我依旧躺在姜怀礼家的床上。

睡着又没完全睡着。

身累,心累。

我想走,但又想把话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算什么个事?

我和姜怀礼的状态,不可不谓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正当我烦得打算坐起走人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开锁和紧随其后的脚步声。

要这么巧吗?

我“嗖”一下钻进被窝,背对着门的方向侧躺。

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待到床的一边完全陷落下去,脚步声没了。

狗男人回来了。

我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个现实。

同样,报复的机会也来了。

姜怀礼似乎是打算弄醒我。

对,你没看错,不是叫醒,而是弄醒。

他不仅在用他的狗鼻子蹭我,而且还在用他的狗爪捏我的脸。

“姜怀礼。”

我装都不想装了,大声呵斥他。

“你闹够没?”

“没。”

他说得人畜无害,伸手将我拉坐到他腿上,箍紧我,侧头靠我怀里:

“我原本是想闹到你起不来床的。”

“禽兽,不是人。”

“说谁?”

他扭过我的脑袋对着他。

“谁认说谁。”

我说完就扭回去,回话的声音分贝比蚊子叫还小。

没办法,谁叫我还控制在人家里手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也乐得装没听见,玩着我的手,说:

“饿了吧?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叉烧和盐水鸡。”

“好,那我们去吃吧。”

我三步并两步,恨不得立刻逃离姜怀礼的怀抱,免得他又**大发。

餐桌上,我吃得不多。

连平时最爱吃的叉烧和盐水鸡我都没动几筷子。

显然,姜怀礼知晓我要干嘛,他在等我先开口。

我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犹如总统宣读就职演讲那般:

“姜怀礼,你知道我当初和你说分手是因为收了你母亲五百万的事吧?”

“知道。”

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他答得就像别人问他吃饭了没。

我脑回路因他一这句突然清奇起来,好奇问他:

“那你觉得是给多了,还是给少了?”

他停下筷子,仔细思考了一番。

“多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当时的我,给不了你这么多。但,我现在可以。”

我顺他话茬说下去:

“那要你现在给,你会给多少?”

他也终于放下筷子,开始正视我:

“你想要多少?”

我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佯装在算钱。

“嗯,我想了下,以姜老板的身家,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我竖起一根手指,并无什么实际含义。

就主要看他是怎么想的。

“一个亿。”

我笑了,很浅很浅的笑,随后便不再言语。

一个亿,比之前他妈妈给我的多了20倍。

这是该高兴的事,对吧?

姜怀礼见我不说了,他就接过话说了下去:

“朱韵,我现在可以给你更多,所以你不需要再一次离开我。”

我重又拿起筷子,捡了块他给我买的叉烧,大口吃了下去。

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

冷不丁,我开口问他:

“姜怀礼,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拜金一女的,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

我轻轻松松就把我和他之间的窗户纸捅破,原以为很难,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是这句话,让原本暧昧不安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他没否认。

即等于承认。

我嗤笑出声,不无自嘲道:

“那姜老板前两次睡了我,我好像都忘了要钱,正好现在大家都有空,就请姜老板结一下睡了我两次的费用吧。”

我双手呈上,眼神仿佛是在说着“看吧,姜怀礼,我就是你想的那么贱的女人”。

为了钱,我连自己都可以不要。

“够了。”

他低低吐出这两个字。

听得出来是在警告我,别越界。

我偏不爱听,犯浑学起电视剧里妖精勾引书生的模样,娇俏地对他说:

“什么够了?是觉得做够了,还是没做够?要不要我留下来再陪陪姜老板,争取做够一个全套?”

越是想不由他的意,我越是语无伦次。

不着腔调的一字一句仿佛都没经过脑子。

只为了冲他,顶撞他,看他不乐意。

最终,自己也没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顶撞变成激将,激得姜怀礼照我说得做了。

又一次事后,我怨气满满地咒骂着:

“姜怀礼,你就是条狗,主人说什么做什么,听话得很。”

8.

一连过了好几个月,我和姜怀礼都没再联系过。

就这样,平淡安闲的日子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个不起眼的中午,被一个贵妇人打破。

是的,依然是那位出手阔绰,给了我五百万,要我和她儿子分手的善良贵妇人。

她的出场台词亘古不变: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我和她是约在一家僻静的咖啡厅,那会儿子,蓝山咖啡的香气正充斥在我鼻间。

我忍不住抿了一口才说:

“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五百万我现在挣得到,不劳您费心捐钱给我。”

贵妇人仿佛情景再现,又讶异了一番。

接着,我又补充了一点:“阿姨,这次我没和你儿子在一起,顶多就是睡过几回,不作数的。”

贵妇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换成无数个问号。

看出她那大大的问号脸还想问些什么,但我已不想回答。

直截了当结了账,潇潇洒洒离开了咖啡厅。

头一次,我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原来可以这么轻盈。

阿姨,姜怀礼,你们不知道。

如果可以,谁又想被钱所困?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

那时的你们,什么都有。

我是贱,我用钱来救赎自己。

那是我明白这样做远比人来救赎强多了。

在这世上,我信得过真金白银,可我信不过人心。

9.

什么在身,都不如本事在身。

我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就是在公司乌漆嘛黑的办公室里。

我虽是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机关算尽的律师合伙人,但我不是一个擅长处理公司无端停电事故的电工。

这也充分证实了光有嘴和脑子,在某些实质性的技术问题上,是一点用都没有。

“朱律,我已经联系了广厦那边的电工,他们说最快也得一小时后到。”

助理小艾在给我说明情况,我开着手机手电筒照着天花板,还在笔记本上回着客户的邮件。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还有,和大家说一声,没有走的尽量早走吧,别在这儿熬了。”

“好。”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我一一回完客户的邮件后,乌漆嘛黑的办公室包括外面的工作台就只有我这一处是亮着的了。

凄凉,悲哀。

此情此景,我都想吟一首柳永的雨霖铃了。

罢了,伸了伸懒腰,我收拾收拾也准备走人。

这时候,安静的环境里突兀发出了焦躁的手机**。

“喂,你好。”

“是我,下来,我在你律所楼下。”

“狗...不...姜怀礼。”

差点说成狗男人,还好我机敏,及时拐了个弯。

“嗯。”

“干嘛?有什么事吗?姜大老板。”

我放下手中收拾的东西,坐回到椅子上,慢慢悠悠摆起了谱。

“不下来?”

他可真会提纯我话中的意思,以前可没瞧见他有这本事。

“等着。”

我等你个嘚。

挂断电话,我马上收拾东西飞奔楼梯通道,火速下了楼。

刚出大厦门口,映入眼帘,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就伫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一见他人,我心里就已明白个七七八八。

走过去,眼都没带瞟他的,径直站到路口。

嘴上还不忘阴阳他:

“哟,姜老板今天合着守株待兔,和我玩心眼呢。”

他跟过来,不疾不徐,沉声道:

“我不耍点心眼,某人不见得会来见我。”

我试着和他绕:

“见不见,也没什么区别,见了又不长块肉,不见又不会少块肉,你说见了干嘛?”

也对,不需要理由的见面,大概是只有情侣和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我和姜怀礼,两者都不占。

尽管如此,凌晨两点的街道上,我在等车,他在陪我等车。

我们面对面,同样也没有理由。

“朱韵,你不想见我没关系,可我想见你。”

呵,甜言蜜语,穿肠毒药。

换做以前,我听他这么说,心里能炸成一朵烟花。

现在,炸成哑炮,连个响都不会有。

“见我做什么?姜老板,我很忙,要是寂寞了,可以去找别的美女为你疏解,我很贵,你付不起。”

话落,我看到打车软件上叫的黑色比亚迪向我驶来。

不出半秒,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开了后座的门,一点都不顾及追在我身后的姜怀礼。

“师傅,快走。”

我刚一坐下就急忙催促。

谁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司机师傅看了眼站在车前的帅哥,悠悠然对我说:

“姑娘,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没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随即,转念一想,我要照这样说,那得多没意思。

根本损不了咱们姜大老板的清誉啊!

于是我发挥了编故事的才能,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劈腿男的故事。

“是啊,师傅,他背着我劈腿了三个女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刚才在酒店他被我捉奸在床,现在又跑来追我。”

司机的表情,生动形象地体现了一个吃瓜群众吃到瓜的兴奋和好奇。

“姑娘,怪不得呢!我看这男的长这么帅,居然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是啊,是啊,我就是被他骗得团团转,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还蒙在鼓里呢我。”

说着说着,我隐隐约约抽泣着,一只手擦着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只手拿包里的纸巾打算擤鼻涕。

既是表演,那就得演到位。

什么伤心欲绝,泫然欲泣,通通不在话下。

司机师傅看我这样,扭头就把车拐弯,“咻”一下就驶离了我故事中所说的劈腿男。

路上,司机师傅还好心安慰我:

“姑娘,别伤心了,这个不好,咱还有下一个,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大街上有的是。”

我点头称是。

暗地里,其实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你是没看见,刚才司机拐弯的时候,姜怀礼的脸色有多黑。

就是炭跟他比,都没他黑。

我可太开心了,看到狗男人吃瘪生气的样儿。

活该!

谁叫你惹我的!

你以为,你一来我就得陪你,你一句话我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呢?

放屁。

老娘不稀得。

有钱是了不起,但也要看我稀不稀罕你的钱。

夜深,我才回到了家。

一躺沙发上,哪里都疼。

我发呆看着天花板,葛优瘫似地躺倒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可包里的手机不想我如愿。

催命般的电话**差点让我以为是谁急着要投胎。

一看陌生号码。

我心下了然,挂断,然后毫不留情扔到一边。

心想,只要不是阎王爷找我,我谁都不想接。

姜怀礼,算个屁。

男人嘛,说好听点。

你把他太当回事,他就不把你当回事。

你不把他当回事,他就像狗一样追你。

10.

次日上午十点,姜怀礼阴魂不散般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我热情接待了他。

因为他此刻身份是我的客户。

“姜老板今天来,是来谈公事,还是私事?”

省去不必要的寒暄,我直捣主题。

“公事。”

我起身,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假笑,客气道:“好,姜老板这边请,我给你泡壶好茶。”

“不急,慢慢聊。”

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我装没看见,敷衍应和。

公事我和你聊,我又不和钱过不去。

前男友的钱也是钱。

一小时后,聊得差不多了,他借机就说:

“我看这也快到饭点了,要不我请朱律吃个饭吧?正好我还有些细节想和朱律多谈谈。”

细节。

这个词还真引人深思。

我不好回绝,说:“好,姜老板,一起。”

结果,没想到的是。

去的是以前我和他一起去过的西餐厅。

点的是我和他一起吃过的牛排和意面。

坐的也是大差不差和他一起坐过的窗口。

一切,仿若从前。

除了我和他。

我擦擦嘴,温和礼貌地在表现着一个淑女的形象。

“姜老板,我看吃得也差不多了,该聊得也都聊了。所以...”

骤然,我话锋一转,“你还想让我做什么,姜怀礼?”

直呼大名,意味着我没把他当客户了。

“朱韵,回到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可以仗着我的喜欢,欺负我,折磨我,哪怕背叛,我都不在乎。”

他说得极其认真,甚至是带着恳切。

我笑笑,不以为然。

“姜怀礼,为什么说是回到你身边,你自己不会走过来吗?没长腿,还是没看清目标?背叛?你说什么啊,主人怎么会背叛自己的狗?主人只有抛弃。”

姜怀礼,我要你明白,从始至终。

我要的爱,是小狗的爱。

是我只需要待在原地,小狗就会跑过来的那种爱。

是我不论怎样驱赶你,你都不会离开我的那种爱。

是献出你所有,忠诚,炽烈,毫无底线的那种爱。

姜怀礼,你做得到吗?

你足够爱我吗?

我看向他,只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姜怀礼,你说,破碎的镜子能重圆吗?”

出了餐厅,我们去了酒店。

床上,他像一个迷路的人,在等着我给他指引。

“主人,我要怎么做?”

我扯起他的领带,一把拉过,指引道:“成为我的狗。”

【完结】【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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