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陪了他七年,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

四个哥哥皆为他战死沙场,他却害死我年幼的侄子。

逼得我嫂嫂发疯跳井,就连我的娘亲也吊死在宫门。

当我跳宫墙自刎,死后他却抱着我的尸身呕血,一夜白头。

“皇后,为了一个外臣之子,你竟然枉顾朕的血脉?简直居心恶毒!”

恶毒?胸腔中一股熟悉的痛意蔓延而上,还未到喉间,又被死死压制下去。

就因为他的宠妃沈贵人受了点惊吓,他竟要将五岁的孩童活活打死!他竟说我恶毒!

我猩红着眼,一字一句:“陛下!我家世代忠良,我的四个哥哥皆为你战死沙场!"

“这外臣之子可是我家唯一的血脉了!”

我抱着阿满出了坤眠宫,虽二十大板最后变成了五个板子,但也让孩子疼得起不了身。

而我也因此罚俸三月,禁闭半年。

回到长春宫,我见到三嫂云面有愧色,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轻轻道:“三嫂,我送你们出宫。”

路上,车内一片沉闷,很快便到了宫门处。

只是临下车之前,三嫂的孩子突然抱住了我的脖子,闷声道。

“姑姑莫要伤心,我不疼,等我长大了定会保护姑姑和娘亲,不会再让你们委屈了。”

我张了张嘴,眼中泛起微光语调温柔:“姑姑相信你。”

三嫂偏头拭去眼中的泪,看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最后只是说道:“娘娘,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今后我们绝不会给您带来麻烦了。”

看着马车渐远,寒风中,我再也忍不住胸中闷痛,一口血呕出。

宫女画春大惊失色,连忙扶着我。

我眼中悲恫,哑声道:“我家满门忠烈,四个哥哥为国捐躯。我贵为皇后,却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我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醒来,我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太医,再次闭上了眼。

半晌后太医说道:“娘娘,恕微臣直言,您要再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莫说半年,三月都难。”

我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毫不理会。

所谓医者父母心,见我这样,太医便也来了气。

“娘娘若执意如此,今日起便不必叫微臣来诊,臣不救无可救药之人。”

我慢慢睁眼:“久闻太医术行过人,本宫有一问,太医可能医心病?””

太医皱眉:“不能。

我的声音清淡一如既往:“画春,送太医。”

入夜之时,冷清的长春宫,意想不到的迎来了皇帝陛下的亲临。

“你看,朕给你带了你最喜爱的吃食。”他拿出食盒里的东西,笑着道。

我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眼眸冰凉:“陛下,冰玉糕是沈贵妃最喜欢的东西,臣妾从未喜欢过。”

他一愣,转而说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当众下了朕的面子,朕也别无他法。”

我淡淡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他上前两步,与我相隔不到一寸,温声道。

朕关你禁闭只是一时气话,这皇后之位,朕永远都只会给你一人。”

我突然笑了,想起以前,他做错子事,都会提前先温言软语的逗我开心。

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还有呢?"

我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自然:“沈贵妃有孕,天佑我大津朕准备封她为皇贵妃。”

我心头一震,抬头望着他。

“历朝历代没有皇后还在就封皇贵妃的先例,陛下,这是在咒我去死吗?”

“啪!”

“荒谬!”他气的将桌上的杯子挥落在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简直不知礼数,愧为皇后!”

那杯子摔在我脚边,四分五裂。

我动也没动,就这么深深看着他,明明之前那般喜爱的人,为何现在却这般陌生。

良久以后,我退后两步,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

“既如此,臣妾德行有亏,还请陛下废后!!"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冷笑着开口:“,朕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宠你,以至于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说完,一股大力将我拉起,接着我便被狠狠摔进了床榻之上!

我冰冷的身躯瞬间从里寒到外,看着他压下来的身子,伸手推拒。

却奈何不了久病的身体根本对抗不住怒意勃发的男人。

他滚烫的大掌拨开我的衣裳,直到触到那瘦弱不堪的身躯。

他急忙停下,眼里闪过一丝怔楞:“你怎么瘦成这幅样子?”

我偏头,声音冷淡:“陛下温香软玉在怀已久,

臣妾这幅身子,陛下当然不能入眼。”

他被彻底激怒:“好得很!真是朕的好皇后!”

……

冷清的长春殿内,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响起。

“娘娘,您怎么又坐在这里!”

宫女繁冬拿着一床羊毛毯急匆匆披在凌淑婉越发单薄的身上。

凌淑婉转头望着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轻声道:“你说,他今晚会不会过来?”

“娘娘……”繁冬欲言又止。

凌淑婉没回头,声音却淡了点:“他又去沈娆那里了,是吗?”

大殿里陷入沉默。

凌淑婉低下头,轻声低喃:“七年感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只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片刻后,凌淑婉望了一眼议事的文宁殿,抬手示意繁冬扶她起来。

刚站起,猛烈的咳意便席卷了她的喉咙,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帕子上多了丝丝赤红,站在一旁的繁冬脸色骤变!

凌淑婉却似乎早已经习惯,她说:“去拿药吧,还没到傅太医说的那么严重。”

繁冬看着凌淑婉面不改色的服下药,她躬身退下,脚步一转,却直接走出了长春殿。

大殿内,凌淑婉又开始绣荷包,一针一线,她绣的认真极了。

好似要把她后半生的相思都绣进这小小的荷包。

最后一针落定,凌淑婉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轻声唤道:“繁冬。”

脚步声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殿门,男人绣着金线的鞋子跨过门槛。

凌淑婉呆了,她好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拓跋衍了。

拓跋衍坐在她对面,浓眉蹙起:“你那小宫女跪在坤绵宫外,说你病了。可朕怎么瞧着,皇后脸色还不错?”

凌淑婉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幅样子在拓跋衍看来,就是心虚作祟,冷眸一扫,殿内冷清至极,更觉得厌烦。

他站起身:“六宫之主身为表率,朕不希望你以后再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否则,我不介意让这个位置换个人坐!”

凌淑婉看着男人冷淡的眼眸,突然疲惫的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说话竟然如此冷漠了?

若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否还如现在这般冷情?

“阿衍,我真的病了。”凌淑婉开口。

拓跋衍看她一眼,突然缓缓俯身朝她凑近,凌淑婉睁眼看他一点点逼近,直至两人呼吸交缠——

“有病就找太医,朕是皇帝,找我作甚?”拓跋衍吐出的话凉薄至极。

凌淑婉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连指尖都泛着凉。

这时,有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沈贵妃那边派人问话,要不要等您安歇?”

隔得这么近,凌淑婉看到男人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柔和下来,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去坤绵宫。”

他悄无声息的来,生怕沈娆知道他来了。

又浩浩荡荡的走,丝毫不考虑她身为皇后的面子。

繁冬跪在门外,匍匐在地上呜咽:“娘娘,奴婢该死!”

凌淑婉的脸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僵,殿内一片静谧。

良久后,她才开口:“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这个命罢了。”

拓跋衍,我终究没有这个命,能望你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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