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九皇子楚钰
回了云锦阁,我摒退丫鬟,从衣袖里摸出半块虎符。
我与萧知宴感情最要好的那年,他的书房,我可自由出入,无意间发现他榻上有暗格,藏着许多重要的物件。
却没想过,竟然发现他藏纳的罪证。
大楚的虎符一半在营中大军统领手中,另一半在君主手里。
当年父亲的虎符凭空消失,帝王派去的援军才被误导,没有及时赶去山谷,这是档录上记载的说法。
谁又能知道,虎符早已进了萧知宴的囊中。
我似能想到,当日父亲派了最得力的参将前去调军。
浑身浴血,挣扎着求见军中大帅。
却被大军当做叛贼,乱箭射死的场景。
他死前都在愧疚,没有完成将军的嘱托。
我知那位参将,幼年时,他常将我举过头顶,或给我耍花枪,买了许多零嘴逗我玩。
我便这样坐到晚间,漆黑的房内没有掌灯。
我擦去满脸泪痕,收起虎符,放在书柜的夹层里,这才想起来处理伤口。
处理好后,安安静静躺下,因着疼痛,胎儿在腹中踢腾。
鼓起个大包。
我神色复杂,“你来的不是时候,却又是时候,跟着娘亲,以后你就姓姜!”
次日
是娘亲祭日。
萧知宴破天荒的推了公事,亲自送我去西山祭拜娘亲。
马车途经一处山林,树影窸窣,日头被茂盛的树枝遮的透不进光,便见到刀光一闪,无数黑衣人涌出,与国公府的侍卫厮杀。
萧知宴护着我,且退且战,不慎中了一箭。
血染锦袍。
“知宴,你松开我,带着我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使劲推搡他。
萧知宴却护的死死的,无论我怎么使力都不松开,“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话,他十岁那年,便对我说过。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
来人锦衣玉带,五官清隽,弯弓搭箭,便射穿黑衣人的胸膛。
竟然是九皇子。
初识楚钰,我不过八岁,随父母兄长一起进宫参加岁宴。
冬日宴上,十岁的楚钰坐在角落。
确切的说,连块垫子都没有,他母妃是宫里的宫女,被帝王一朝宠幸,生下他便血崩而亡。
十年间,他不受关注,最下等的太监宫女都能随意欺负他。
皇帝与臣子皇子共饮。
楚钰也举起酒杯,他衣着破旧的锦衣,衣袖有补丁,旁的皇子用玉冠,他用根木簪子。
明明是破旧的装扮,在一众皇子里却难掩与生俱来的矜贵。
我好奇打量,觉得他格外俊俏,八岁的女孩子已能辨别美丑。
他比萧知宴还好看。
散席后,我脱离大部队,偷偷跟在楚钰身后。
他将宴席上的水晶糕用小帕子装起来,送给照顾他的老嬷嬷。
掌事太监的干儿子,却拦住他,从他怀里翻出那块糕点,狠狠扔在地上碾碎。
楚钰满面怒容。
我比他更气,小跑过去,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那太监的鼻子叫道,“你赔给他,踩碎一块,赔他一百块。”
人小气势大,着实吓到了他们。
小太监约摸不敢得罪我,从御膳房拿了整屉子的糕点,小姑奶奶的叫着,塞到我手里。
“喏,这给你,还热乎着,你吃吧,”我那时候笑的像个小傻子。
楚钰冷冷看着我。
大概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其实我纯纯觉得他长得好看。
后来我每次进宫总要带各种好玩的玩具,糕点,风筝,或是我自己做的弹弓。
但在宫里不能打鸟儿,那些鸟儿是给贵妃皇子们欣赏的。
打死了,贵妃们又要到天子面前哭。
据说这叫争宠。
我不知争宠,只知人要有动手能力,哪怕彼时的我,是个药罐子病秧子。
皇后很喜欢我,每隔一月传我和母亲进宫。
“未央越长越水灵了,以后嫁到宫里来,给本宫做儿媳妇好不好啊?”
我摇摇头,“我要嫁给宴哥哥。”
母亲笑话我,“不知羞。”
“原来小女儿心里有了郎君,那真是可惜了,本宫的儿子们没有福分了,”皇后很端庄,很美,说话总是柔柔的。
她喜欢我,所以想让我嫁到宫里。
可我不喜欢皇宫。
高墙四面,困住人的一生。
九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
我找他去放风筝,他脸上没半点笑意,“今日课业很多,不能出去。”
他越长越高,比我高处一个头,身板也比以前结实了,尤其还会骑马射箭,剑术更卓绝。
“哦!”我还巴巴的看他。
他被看的脸红,狭长的凤眼瞥我,轻声问,“小未央要嫁给国公府的世子?”
我脸红,羞赧的点头。
楚钰脸色铁青,总之,很不好看。
那之后,他见我,总是话很少,安安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看云看天就是不看我。
我问过兄长,“是不是我越长越丑了,丑的九皇子不忍直视?”
兄长点着我脑袋,故意揉乱我好不容易扎好的发髻,“是丑!”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嗯?他全家不就是我全家。
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兄长扶棺而归。
楚钰在人群中,着素衣长袍,面色惨白,眼神暗淡,遥遥看着我伏在萧知宴怀里痛哭。
光阴如梭,谁能想到今日会在此处遇到他。
这伙贼人是之前萧知宴剿匪残留的势力。
幸好楚钰出现的及时,否则,不知会有多大伤亡。
萧知宴负伤,我唤侍卫将随身带着的药箱取来,这是我的习惯,走到哪里都会将药箱带在身边。
熟练的清理伤口,毫不顾及污血沾在罗裙。
萧知宴目光温柔,眼神不错的落在我面孔上。
处理好,我叮嘱他坐着休息,便去外面净手。
楚钰递过来一方帕子,声音低沉和缓,“你大哥与我写信,你知道这事吗?”
我四下去看,压低声音回,“知道,有件事,想问九皇子,也不知该不该问。”
楚钰薄唇勾了勾,修长挺拔的身姿如山间松竹,紫色长袍,随风曳动,气质更是出尘绝绝。
“你但凡问,我便会回答。”
我愣了下,随后低声说,“若你面前有明月松岗,你想摘那明月吗?”
明月是君,松岗是臣。
他神色一凛,蹙眉看着我。
我耸肩笑笑,“不想答就不答。”
楚钰低声唤我,“未央......”
剩下的话,无声而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