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大哭起来,惊动了妈妈。
妈妈听到弟弟的哭声,接过了弟弟。
她抱着弟弟回卧室,迈着机械而疲惫的步伐,哑着嗓子哄他:“不怕不怕,妈妈不吓唬你......”
可我手上满手的鲜血,她却视而不见。
好像我是个透明的。
我看着她疏离的背影,突然感到不安。
我低低叫了一声:“妈妈......”
我妈停住了脚步。
我带着哭腔喊她:“妈妈,我手破了......”
我妈没有回头,只是木然地问我:“你知道什么叫,不能下蛋的鸡吗?”
我不知道。
我妈笑了:“你当然不知道,但你让我知道了。”
说着,她关上了卧室门。
我坐在一地狼藉里,抬手看手心里的伤口。
依然破烂而狰狞。
而我再一次,失去了痛觉。
7
那天我默默收拾了一地狼藉,处理了伤口。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等妈妈醒来。
我妈走出来的时候,我朝她怯怯地笑。
我妈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好像我是个小偷一样。
盯到我手足无措时,她才淡淡地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和你爸笑起来一模一样。”
我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看着她那双漠然的双眼,心里突然有个直觉。
不管我怎么做,我妈都不会爱我了。
我要彻底失去母爱了。
我不敢相信,可后来的一切,再再佐证,我的直觉是准的。
那天以后,我开始一个人睡。
住在杂物间,一张行军床。
那天以后,我妈开始酗酒,一喝就喝到半夜。
她喝醉的把弟弟扔给我管。
不管我是在写作业还是洗澡,只要弟弟哭,我就立刻得去看。
而我这个弟弟,实在是太爱哭了一点。
他的哭声很奇怪,不像是在哭,更像是在尖叫,愤怒至极的那种。
我如果回应的晚一点,他会重重打在我脸上。
重到我不得不怀疑,这个一岁多的婴儿,是在故意殴打我。
可我妈说我胡说。
她说,“你是不是真的来讨债的?你已经撞掉我一个儿子了,现在我抱回来一个你也看不惯是吗?”
我看着我妈厌恶的神情,默默咽下了肚子里的话。
我那年七岁多。
我浅薄的阅历真的不足以处理“妈妈不爱我”这种事。
对七岁的孩子来说,这就是天崩地裂。
我只能无措地看着我的世界在我面前毁灭,轰然塌陷。
却无能为力。
因为这世上最难左右的,就是人的爱恨。
哪怕是亲母女也一样。
我眼看着弟弟一天天长大,成了妈妈的心头肉,精神的寄托。
而我渐渐被她遗忘在角落。
外婆看着我叹气:“楠楠你再懂事点,多做点家务,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你妈会消气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真的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放学后弟弟吃喝拉撒我都管,半夜弟弟醒了,我要给弟弟当马骑。
家里打扫卫生,洗小件衣服,做简单饭菜,全是我。
我每天去了学校又累又困,上课要一次次拧着自己的大腿听老师讲课,才能保证不跌出年纪前五。
我抬眼看外婆:“外婆,我还能做什么呢?”
外婆语滞,看了看我枯瘦的手腕,过了半天,抹了抹眼睛:“作孽啊。”
我还是执着地问她,也问自己:“我到底,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还有什么事,能让妈妈原谅我,不再记恨我?
如果我知道,我拼了命也要做。
可我真的想不出来。
我感觉我和我妈的关系,已经是个死局。
怎么走都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