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莫筝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估摸是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电梯徐徐下降。
慕容瑾下意识揉了揉她有点凉的手，偏头看她的时候，顺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摊开披在她身上。
拉了拉领口，给她裹严实。
“以后出门还是得穿两件衣服，外套不能减。”
“好。”莫筝点点头。
慕容瑾比她高许多，垂眸的时候就看见她点着脑袋听话乖巧的模样。她越是乖，他愈发觉得她被欺负惨了，心里形容不出的滋味。
电梯抵达负二楼。
他搂着她出来，走到古斯特车前，慕容瑾打开副驾的门让她进去，又弯下腰给她系好安全带，才关上门绕过车身去了驾驶座。
车子呼啸从榕城大学校董办公楼驶离。
车厢里安静。
慕容瑾开着车，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只见她乖乖坐在椅子上，裹着他那件于她来说很大的外套，显得她人又小又呆。
幸好他今天过来了。
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被那群人怎么欺辱。整个屋子一群老狐狸加两个心机婊，专门把她这只小白兔叫过去，试图打压欺负她来寻找满足感。
慕容瑾想骂她。
可是一想到她已经受过委屈，瞥见她乖顺白净的脸，他又说不出重话。
该骂的还是他自己。
但凡他早点去校董办公室，赶在她到之前就在，那群老乌鸦也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想到这，慕容瑾开口的嗓音温软了很多。
刻意缓下来的语调，怕她二次受惊，“莫筝我上次是不是告诉过你，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恩恩，说过。”
“说过为什么你记不住？今天这桩事，在你被校董办公室的安保叫走的时候，你就该打电话给我。”
“你看那两个绿茶多聪明，遇上事转头就抱大腿，立马联系在校的李副校。你怎么就这么笨，我比李副校分量重多了，躲在我背后那群老东西半个字都不敢对你说。”
莫筝端正坐在副驾上。
不知是被训的害怕，还是紧张，或是其他情绪，慕容瑾细心地看见她无意识中攥了攥身前的两只手。
他是不是说话语气有点凶了？
男人打了方向盘，松下油门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停下。
停稳了。
他修长干净的手从方向盘移开，倾身往莫筝那边靠了几分，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女人显然没想过他会忽然靠过来握住她的手，莫筝本能惊讶。
抬起眸子看他。
慕容瑾恰好也低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对视了一眼。
从莫筝的角度，午间的日光从副驾车窗外透进来，犹如一把有温度的碎钻落在他侧脸上，令他本就优越的骨相额外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那刻。
莫筝心脏蓦地紧缩。
心跳快了几拍。
有点失神。
以至于没听见他之后说的话。
“莫筝？”
“莫筝你听清楚了吗？”
莫筝回过神，大梦初醒的呆愣样，落进慕容瑾眼里，他就知道她晃神了，没认真听。
男人沉脸，语气也故意冷了点，“我跟你说话莫筝，你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发呆又是出神——”
在慕容瑾的注视下，莫筝抬起手指了一下窗外的阳光。
然后又轻轻指向他的侧脸。
女人神情认真，诚恳道：“刚刚光落在你的脸上，好好看。”
跟莫筝相处总是无法生气。
她天生一副乖巧模样，实在是讨喜。另外，她看起来真的很真诚，有一颗真心。每次说话都很温柔，仿佛抱着她最大的诚意在跟你相处。
即便想生气。
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气消了。
慕容瑾瞥了她一眼，坐回驾驶座，“别以为夸我一句就能翻过这一页，我不吃这套。”
“哦，好吧。”她应着。
“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再发生今天的事，像只呆头鹅一样杵在校董办公室被人当靶子耍！”
莫筝点头。
点完头她又抬头看他，小声辩解了句：“我有录音……”
她不说他倒是忘了。
还不算太傻，知道录下跟服装租赁店老板的对话。
慕容瑾教她：“录音这种呈堂证供是文明人之间用的，跟野蛮没规矩的货色，拳头才是硬道理。录音作为证据，只能让他们口服。我揍他们一顿，他们能心服口服。”
说到这。
男人偏头看她，伸手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语气宠溺道：“你斯斯文文的不适合用我的方法，日后也像这次一样机灵着保留录音。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做，你要相信我啊莫筝。”
迟迟没听见她开口说话。
就在慕容瑾蹙眉，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莫筝皱起小脸，伸出手指指向他后方。
慕容瑾转头。
看见车窗外执勤的交警，下一秒，对方敲了窗户。
慕容瑾：“……”
-
御园别墅。
晚霞染红了天际，莫筝坐在阳台吊椅上看日落。几抹橙黄落在她的裙角，倒映在她清冷澄澈的眼眸里。
“扣扣！”
孙嫂敲了落地玻璃门。
妇人端着药碗进来，摆在莫筝手边的花架高椅上，“小姐，这是中医新开的调理身体的药，有点苦。”
“韩家这些年生意不太好，孙夜雪嫁去了王家，韩振华有意将韩青青嫁给顾北城，希望能和顾家联姻，得到帮扶。”
“月底榕城有一个黄金矿山投标会，做黄金生意的韩家不会错过，韩振华估计会想尽办法去中标。”
莫筝没说话。
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中药，吹凉了些，然后仰头喝了。
像是没什么味觉。
再苦的药顺着喉咙吞下去，也就是十几秒钟的功夫。
她把空碗递给孙嫂，重新斜躺回吊椅，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桂树，“查到孙平堂当年下的药的成分了吗？”
“暂时还没有。”孙嫂回。
午后回御园，小姐就吩咐她派人去查当年孙平堂下毒的成分。
试图找到能缓和的解药。
以前孙嫂就提过，但都被莫筝拒绝了。在孙家十年已经病入膏肓，治不好了。且她只想报仇，极端压抑地只给自己最后十年，去解决掉仇家。
然后死去。
去找鹿氏夫妇。
可以说，支撑莫筝活下去的就是报仇。
孙嫂凝着她的侧颜，试探地问：“小姐，您怎么忽然想查药的成分了？”
希望渺茫。
她们心里都有数，很难查到。即便查到了，也难配出相应的解药。
顾家是榕城有名的医药世家，十几代都以制药贩药为生，到顾清平（顾北城父亲）这一代，顾氏药业已经成为华国地区有名的上市公司。
当年孙平堂问过顾清平。
两人的对话孙嫂偷听到了，顾清平说没有解药，是治不好的。
对于孙嫂的话，莫筝沉默良久。
这时。
林荫道方向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黑色的古斯特穿过梧桐树下的油柏路，往别墅院外驶来，最后停稳在院门口。
许特助去开了后车座的门。
慕容瑾下了车。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入霞光里，进入莫筝的视线。
她望着那处数秒钟，随后抬头看向孙嫂，温柔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想再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