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油条,心跳蓦地加速了起来。
他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飞速地用手背揩了下嘴角,我慌乱应声,「好……好巧。」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对面一眼,「你住在对面?」
我点点头。
他笑了,「那是很巧,我昨晚刚搬过来,以后就是邻居了。」
邻居啊。
救命,一梯两户的户型,我一个丧偶的寡妇和曾经暗恋三年的男生做邻居,这……
正想着,关祁忽然敛去笑意,正色道:
「你丈夫的事,我从朋友口中听说了,节哀。」
我不该说些什么,只能故作悲恸的点点头。
然后,关祁便和我回家了。
别误会。
他出门扔垃圾,忘了带新房的钥匙,只能在走廊里等开锁公司的师傅过来,我便暂时收留了他半小时。
半小时后,开锁的师傅过来,我把关祁送出了门。
关门,我松了一口气,走去厕所。
然而——
路过镜子,我停了下来。
救命,谁早上刷牙牙膏沫没擦干净啊,出去买了早餐,回家还和曾经暗恋过的男神聊了半小时。
现在,那抹牙膏沫已经干涸在了嘴角。
我有夜跑的习惯。
想着这小区尚算高档,治安也不错,我便换了身衣服,独自下楼夜跑。
跑着跑着,我听见一位过路的姑娘在打电话:
「大晚上的喝什么粥啊,去喝酒啊,去撸串啊,去吃麻辣小龙虾啊……」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改变了路线,直奔小区外——
早上熟悉地形时,我发现,只要穿过街道对面的某条小巷,就能到达小吃一条街。
半小时后。
我拎着一堆食品袋回家。
穿过小巷,黑得可怕。
旁边两户人家关了灯,小巷便没有来时亮堂了,可**巷子的话,要绕很远的路,回去烤生蚝就凉了。
我咬咬牙,在黑暗中埋头跑着。
跑到一半,忽然觉着不对劲,怎么我一个人跑,却有两道脚步声?
我没敢回头,放慢脚步仔细听了下,后面的确有人。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眼。
巷子很长,我加快脚步朝着巷外跑去,身后的脚步声却也跟着加快了。
黑暗的环境愈发地加深了我内心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脑补出对方抢劫行凶的血腥画面……
蓦地。
身后忽然被什么照亮。
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身后的确跟着一个男人,距离我就几步远的位置。
而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嘴里咬着烟,单手抄袋,另一只手,拿了个强光手电。
而且。
那人似乎还有些眼熟。
我前夫林淮川。
不对。
林淮川已经死了,那人,是今天在会所看见的,同林淮川长的很像的男人。
也不知他认出我没有,始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
托他的福。
那个刚刚追着我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加快脚步从我身旁走了过去。
虚惊一场,我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偏僻昏暗的小巷,仅仅因为多了一束灯光,我便不觉着害怕了。
我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出了小巷。
踏入街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我正准备回身和他道谢,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女生的声音:
「刘羡!」
转身去看。
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飞奔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她拽着他袖子撒娇,问他怎么过来了。
那人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下,「巷子黑,担心你。」
难以想象,看起来那么淡漠的男人,竟也会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流露出温情与宠溺。
他带着手电,穿越漆黑小巷。
只为了怕他心爱的姑娘害怕。
还挺浪漫。
我拎着一兜子小吃转身回家,却忍不住酸溜溜的想——
如果我那个早死的丈夫还活着,他对我又会如何?
也会这样温柔吗。
我不知道。
十年的时间空缺,林淮川对我而言,是一片空白。
拎着烧烤跑回家,刚换上拖鞋,房门便被敲响。
开门。
是自带酒水和鸭货的关祁。
他穿了套休闲装,朝我扬了扬手里的酒,轻声笑问,「有空吗,喝一杯?」
「好啊。」
我侧身,将他迎进了房门。
刚好,我买了许多烧烤和炸串,还有一大盒烤生蚝,关祁又带了啤酒和鸭货。
都是下酒菜。
这顿酒也喝得格外尽兴。
十年后的关祁再不是当年那个学校里意气风发的风云人物,十年时间,他多了几分成熟与内敛,温和许多。
举止有度,谈吐风趣,亦不会逾距。
和他相处很舒服。
酒喝的也很快,关祁带来的酒喝光了,他准备下楼去买,却被我拦住。
「不用,我家里有。」
今天收拾东西时偶然见到书房里有一箱啤酒。
我趿着拖鞋去搬酒,然而,却在打开的啤酒箱里发现了一张便利贴,上有两行字:
少喝酒,容易胃疼。
冰箱里有蜂蜜,泡点蜂蜜水喝。
这字龙飞凤舞,与我那狗爬字天壤之别,显然不会是我写的。
脑中蓦地浮现出了一张脸。
是他吗?
林淮川。
攥着酒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原来,我与这位合法丈夫的感情,似乎也挺好的。
见我许久没回,关祁过来找我,并替我将那箱酒搬去了餐厅。
当然。
那只便利贴被我偷偷藏起来了。
时间不算晚,我们又一人喝了两瓶啤酒。
电视里放着最近热播的剧,我们闲聊之余,偶然也会扫上几眼。
「姚枝。」
关祁有些醉了,我偏头去看电视时,他忽然轻声叫我。
「嗯?」
我转过头,便看见他紧紧攥着酒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因为过于用力,半空的易拉罐被他攥得微微变形。
停顿几秒后,他忽然轻声笑了。
仰头喝了一口酒,他低声道,「其实,上学时我一直都有格外注意你。」
「只是。」
「当时太年轻,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我怔住。
都是成年人,若是听不出这里的潜台词,我大抵也是白活了。
可是,我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关祁按了按眉心,仍在说着。
「姚枝,我知道你的事,我不在意的。」
「如今,我们都是单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试试。」
见我没说话,他低声补充,「你上学时对我……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