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一时无言。
总觉得不太像是心机深沉的样子。
她再度开口:“大师姐,你的腰身真细,不由得让我怀疑,如此身段能有多大力气?我来考考你,你能把我公主抱起来吗?”
我黑了脸:“……下来。”
程雪殊却紧随我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语调讥诮。
“程姑娘,或许你该和宗门里的人,譬如你的李师兄打听一下我是谁,都做过些什么。”
她支起雪白莹润的小脸儿:“哦?大师姐请讲。”
“十二岁那年,我在新人试炼中夺魁,曾有人非议。那人被我推下后山,摔断双腿。自此再不能修行了。”
她却问:“非议你什么?”
我默了默。
好像从来没有人关注过这一点。
他们只说我睚眦必报,心肠恶毒。
“说我子继母业,暗行媚术、靠与男子双修才能夺魁。”
“啊……”程雪殊叹了口气,“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人明明揣了龌龊心思,怎么不割以永治?上面下面一起料理了干净。”
我心中微动,面上却仍然是一片化不开的冰雪。
“你若要保全名声,在宗门中攀升,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
程雪殊却执著追问:“为什么?你不是宗门这一代最强的女弟子吗?”
话己至此,我也不想瞒着她。
遂将自己身世挑明:我母亲是三界六道为之不齿的祸水妖孽,我父亲是个为情乱志的叛徒,我虽然蒙父亲昔日故人之托拜在剑宗门下,却早是恶名昭著。
有人说,我长得和母亲极像,多半是个红颜祸水的胚子,早晚要勾引正道弟子入魔。
有人说,两个离经叛道生下来的孽种能有什么出息?唯有老实本分嫁做人妇,方能收敛了性子。
……
浪荡、妖冶、跋扈、恶毒。
我在千夫所指的巨山罅隙里艰难而野蛮地生长着。
很多很多年。
直到后来遇到了李不凡,他说,“阿朱姑娘,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极美,我愿为你留在剑宗,从此我剑指之处,没有人敢说轻薄你的话。”
我的确是感动过的。
他也的确日复一日越来越强大。
只是——
只是去东海历劫归来,他的誓言似乎被一同葬在了海底。
“郎才女貌,本该是个携手闯天涯的好结局啊。”
程雪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大师姐,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她倒是直率。
我说,“没什么好恨的,其实细细一想,我生来美貌,何须他夸赞?我自能强大,强大到止住一切流言蜚语,难道全天下只有他李不凡的剑是锋利的吗?”
“我只是不明白,一切情理都说得通,为何我心底躁郁迟迟不肯安歇。”
程雪殊忽然一扫嬉笑之色。
“大师姐,你输过吗?”
她漆黑的瞳孔中像是燃起烈火。
“若我现在告诉你,有朝一日你会输给李不凡,你认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