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的眼神晦暗不明。
发丝上的水珠掉落,顺着胸腔一路下滑,仿佛从没出现过。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黎漾忍着不舒服再次开口,“司宴,离婚。”
这句话她酝酿了很久,也练习了无数次,想过很多正式的场合,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明天就是妈妈的忌日,司宴回来的第一天,两人刚经历一场风月,而她提了离婚。
窗户没关严实,一股风钻了进来,白色窗纱被吹的纷飞,黎漾心乱如麻。
司宴不说话,昏暗的房间内他的眸子里冒着一团火,似要把身前人吞噬。
他一把扯过协议撕了个粉碎,挥手扬在空中,白色的纸块在两人中间纷飞。
有几块落在了她脸上,下滑,掉落。
司宴的声音幽幽传出:“想都别想。”
黎漾眼尾泛红,努力不让自己难受。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司宴伸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脑后,猛的掐上她的脖颈将人压在衣柜上。
“黎漾,这是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就得好好受着。”
黎漾忍不住咳嗽,脑袋更加昏沉。
早该想到的,司宴讨厌她,这段婚姻就是他对付她最好的手段。
所以他迫切的娶了她,然后每天都不爱她。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是觉得只有你是受害者么?”
一道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两人的面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甘与恨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交流只能用这种野蛮方式,虽然以前也没比现在好多少。
司宴松了力道:“别以为自己多吃香,娶你是我爸的意思。”
黎漾一把推开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响起,司宴被打的偏头。窗外狂风大作,新的一**雨接踵而至,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
“滚出去。”
黎漾疲惫开口,越过他往床上走,她有点发烧,难受。
手腕忽然被捏住,她没有回头,司宴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总是这样,所有人都是她的工具,用的时候可劲夸赞,不用了丢弃一旁。
上学的时候自己是免费的补习老师、背锅侠,现在是她发泄**的物品。
她,坏透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黎漾抽了抽自己的手。
“没意思,放手吧。”
司宴心里咯噔一下。
放手?是给这段肮脏的关系画上句号还是结束两人这么多年的纠葛。
一开始就是她先招惹的,两人的根基早就从初遇的那天开始纠缠,一寸一寸攀岩,直至藤蔓覆盖,窥不见天光。
她别想全身而退。
司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片刻后重新归于平静。
“别忘了明天的事。”
出门前他丢下一句话,黎漾一下软了身子瘫坐在床边,烦躁的又抽了根烟出来。
门外司宴抓了把还未干的头发,一只手抚上被她抓出的伤痕。
按压、摩挲、血迹模糊。
一个月不见她又做了新指甲,更带刺了,跟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
……
十几年前那个下午。
父亲领着黎漾母女俩进门,说以后他们会住在一起。
那时候他还是无法从母亲的死中脱离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不爱母亲,两人的日常寡淡无味却也相敬如宾,只是他见过许多次母亲深夜流泪。
长此以往她忧虑过深,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终究还是倒下了。
病房外,他听见他们争吵。
“司爵深,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死了好接你那白月光进家门,听说她离婚了,你很高兴吧。”
母亲目眦欲裂,泪水止不住的流,父亲没吭声,走上前为她擦泪,“南艺,我从未背叛过你。”
纵然他不爱她,可也从未做对不起她的事。
带黎漾母女俩进司家也是半年后了。
那是个秋季,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父亲旁边,水灵的眸子看着他喊他哥哥。
看着父亲的神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股子火气油然而生,大骂她一句跑上了楼。
本以为这个妹妹是个软蛋,没想到当晚她就冲进他房间和他打了一架,挠了他一脸印子。
事后还要倒打一耙害自己被父亲责罚。
时至今日他都忘不了黎漾离开他房间前说的那句话。
彼时秋风吹进房间,她的白裙被吹起,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带起香味,有点像玫瑰。
她说:“哥哥,来日方长。”
好一个来日方长,让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
互相闯进对方的世界撕扯,将整齐有序的空间弄的一团糟。时至今日也无法剥离。
……
司宴转身进了一旁的房间,拿起毛巾擦头发。
镜子前他肩上的牙印红的不行,有薄薄的血丝渗出。
窗外暴雨猛烈的敲打窗户,他走过去打开,顷刻间狂风席卷,房间内的东西被吹的满屋飘飞。
司宴拿起盒万宝路抽了一根,一**珠,清爽的薄荷味带来**的感觉,雨水落在他**的胸膛上。
不远处的海面翻涌,潮水一下一下冲击着岸边。
这是一座岛,是父亲和黎漾妈妈安葬的地方。
每年这个时候他和她都会来小住,从未变过,只是今年她提了离婚。
司宴猛抽一口,青白雾气缭绕,他靠在窗沿,透着一股慵懒的颓感。
父亲没有和母亲葬在一起,或许分开也是给彼此留了体面。
这座岛本就是父亲生前为那个女人买下的。
夜色渐深,黑云遮月。
隔着一堵墙的两人也看不见同一片月光。
黎漾躺在床上浑身发烫,汗水止不住的流,眼睛紧闭,眉头紧锁。
混乱间她挥手打掉了床上的木匣子,整个人还是深陷梦魇。
梦境里她见到了那个男人,她的父亲,经常打骂她和妈妈。
曾经的噩梦将她禁锢,如同一滩沼泽,难以脱身。
“不要……不……妈妈……”
突然一双手将她拉离深渊,额间也传来了清凉的感觉,整个人被包裹。
好温暖,想离的更近。
黑暗里司宴眸子幽暗,看着身旁人渐渐安静。
做一下还能发烧,和以前一样娇气。
她也只在生病的时候像个女人了。
他试着起身,可黎漾的手紧紧揽着他的胳膊,他越用力她也越紧。
看吧,黎漾你离不开我。
……
暴雨停歇,天气终于放晴,岛上还带着丝丝凉意,黎漾揉着脑袋起身,身上黏糊的不行。
昨晚好像有点难受,吃了药就睡了,今天果然舒服了不少。
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
黎漾起身走向浴室冲澡,脑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她愣住。
昨晚……
还真是阴魂不散,做梦也有他。
从浴室出来她选了身黑色的女士西装,红色卷发柔顺的垂在身后。
下楼后司宴已经在客厅吃早饭了,别墅里有一位管家和他的夫人。
司叔叔生前和他们关系很好,他死后他们就一直在这,每天扫扫墓清理家里。
挺好,起码叔叔和妈妈不会那么孤单。
“七七,来吃饭吧。”
刘叔喊她,黎漾也走过去坐好,就是这椅子为什么在司宴旁边,她想走。
“七七以前最爱吃煎蛋喽。”
刘叔笑的慈祥,黎漾和司宴也算他看着长大的,早就当成亲生的看待了。
“是啊,我现在也煎的很好吃。”
黎漾将蛋送入嘴中,司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也不知道谁之前差点把自己吃进医院。”
她看过去,他也穿的一身黑,领口的纽**的一丝不苟,正低头认真吃饭。
司宴手很好看,握着她的手压在身旁的时候青筋凸起,血管清晰可见。
黎漾突然想他拿手术刀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刘叔看着两人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呢喃开口,“已经六年了啊。”
“以前不代表现在,厨艺也是会变的。”
一句话让司宴听出两种意思,有些烦躁的扯开领口的扣子。
鲜艳的抓痕显露,叫嚣着昨晚两人的狂野,黎漾移开视线落在金黄的煎蛋上。
其实她现在做饭很不错的。
司宴味如嚼蜡,嘴里的食物不香了,他似乎还没吃过黎漾做的饭。
以后还有机会么,离婚的话又会便宜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