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孟翊说出口的话,都不是毫无凭据的,何况是他怒极后的威胁。
他大学学得是编导,不仅是导演和顶流级别的演员。
人人都知道,他还有着非常强势的家庭背景。
从第一部电影到现在,孟翊一直是自己的甲方,而且只赚不赔。
电影里的道具库里南、迈巴赫是自家车库里开出来的,住的别墅温泉是自家名下产业之一,里面挂着梵高、莫奈真迹,不是租的!
一张在拍卖行起拍价2000w的邮票,他没带手套,随手就拿起来摩搓。
大多数人被他的颜值和财富吸引进去看电影,结果被剧情和演技折服。
成为娱乐圈三年来唯一一次现象级大爆生。
也有人在网上匿名透露过,他在京圈内被尊称为京城九爷。
网友锐评他这个尊称:“一直以为这种称呼只会在小说里面出现,原来艺术源于生活是真的。”
涂墨这种小花是承受不了得罪他的后果的。
就这样,拍戏这种黑暗的日子在一日一日的流逝,作为女主角,程冰瑜就算是演好了也不会被孟翊夸奖。
“因为他就是那般外冷内热的性子,不是吗?”程冰瑜轻声告诉自己,说不清是在自我宽慰、还是自欺欺人着。
不管过程怎样,剧情已经快走到尾声了。
那个一直置身于黑暗中的覃默瓷,被校园霸凌,被性侵,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最后却吊桥效应般爱上了背后策划这一切痛苦的男人,也就是男主莫青河。
上次覃默瓷被莫青河救了之后,为了表示感激就每天都给他带早餐。
这天覃默瓷像往常一样将自家做的早餐挂在莫青河的门把手上就打算去上学了,但是谁成想这时门突然开了。
门后的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看着覃默瓷,然后拿起了早餐袋子,对她说,“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覃默瓷愣了愣,她不知道这样无用的自己能帮到他什么,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可以的,你说。”
莫青河牢牢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邃,像是要将人吸入其中,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能进来帮我涂一下背上的伤口吗?”
覃默瓷犹豫了几秒,才踏进门说,“当然,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进到房子里,她打开桌上的医疗箱,拿出碘伏和消毒棉签,“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我尽量轻点。”
“好。”莫青河的嗓音压低了,他慢慢脱下了白色T恤。
覃默瓷看着他的动作,像是在看电影的慢镜头升格,脸不禁有些变红了。
她低下头,想像只鹌鹑一样缩起头来,却鼓励自己心无旁骛地给他上药。
嗯哈~嘶~
莫青河喉咙中声带振动,发出低沉的让人听了误会的喘息。
“很疼吗?”覃默瓷有些担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细心询问着。
“不是,就是有些痒罢了。”
覃默瓷点点头,默默地给他的伤口贴上了纱布。
弄完之后,莫青河赤裸着上身,转头对她说,“我去换件衣服,你随意。”
覃默瓷看到他转身那刻脸更红了,莫青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去了房间。
覃默瓷想去厕所洗个手,却发现有两个对立着的房间,都是一样的磨砂玻璃门,长得都挺像厕所的。
她思考片刻,决定随机拧开了左边那个门把手,映入眼帘的是,电脑里是一张放大的她在学校里吃饭的照片。
她震惊地放大了瞳孔,不受控地走向电脑,点击图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不同的照片,但是唯一的相同点——主人公都是她。
里面有她在家里写作业的照片,有她喝牛奶时的照片,有她被打的趴倒在地的照片。
甚至有她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想回忆起的那个时刻的照片。
有一天,她放学时被迷晕,醒来时发现自己眼睛被蒙上了,手脚被扣上了一丝不挂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一个带着黑手套的男人,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的触摸着她。
黑手套有点冰冷,像是在以她的身体作为画纸,在上面作画般抚摸。覃默瓷被触及到的洁白的肌肤都不约而同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唔——啊啊——”她被堵住了嘴,仍旧一直试图叫他停下来,却是徒劳无功。
最后他却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就放覃默瓷离开了。
这张照片就是她赤裸着躺在床上,一双黑手套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吓得心脏快要骤停了,趁莫青河还没发现,恢复了电脑原来的模样,连忙跑出这个房子。
她一边狂奔,一边哭泣:报警吗?我不敢。转学吗?不敢让父母知道。
她是离异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一个人拉扯她长大,平日里对她态度不算太好。
覃默瓷向老师请了一周的病假,又和妈妈说自己已经回去学校宿舍住了。
做完这些,她立马去车站随机买了张不知终点站的车票。
离检票还有30分钟,再熬过30分钟我就可以逃离这里了。覃默瓷无声地安慰着自己,却感觉车站里总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向四周望去,却没有任何发现,明明是盛夏却不禁觉得有些寒冷,双手交叉摩搓着短袖下的手臂。
还有5分钟就可以检票了,坚持住!覃默瓷再次说着。
不料此时,微信里莫青河传来信息:回头!
覃默瓷手指颤抖着点开了对话框,身体僵硬住了。
“小瓷,你真是不乖!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了,不然你的照片现在就能在学校所有上课的电脑屏幕上出现。”
覃默瓷紧闭上眼,咬着苍白的唇,出了血,她像一个水晶音乐球里旋转小人儿般机械地一点点转过来了。
莫青河按着她的嘴唇,眼里都是红血丝,一字一句发狠地说,“不许咬了,我会心疼的。想必我们小瓷也不想看见我心疼吧?”
覃默瓷在他碰到自己嘴唇的时候就应激地松开了牙齿。
然后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覃默瓷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勒痕,将她带上了自己家的车里,锁住。
这是一俩敞篷,司机在前面开着车,覃默瓷和莫青河坐在后座上。
途中覃默瓷没有询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做,莫青河也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之间只有无言的沉默。
伴随汽车的轰鸣声,掀起一阵沿途的风,可是这阵风带着盛夏的炎热向覃默瓷的身体无孔不入的袭来,还带来一丝诡异的粘腻,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到了一个别墅,覃默瓷被莫青河拉进房间里,锁住。
房间内的覃默瓷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崩溃大哭,她刚刚披头散发地砸着一切能拿起来的东西,地板上碎片遍地,无处落脚。
然而,床单上染上了一片血红。
这场戏拍了足足三天,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重中之重。
程冰瑜日夜所思皆是这几场戏,就连梦里都是那鲜血淋漓的双脚。
“好,Cut!这遍过了。”副导在一旁看着显示屏兴奋地说着,“孟导你这个女主角选得也太好了。”
一旁的制片人附和着,“对呀,当初她刚进来剧组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最基本的找角度都要导演您亲自教上半天,现在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演技突飞猛进。刚刚那场哭戏直接震撼到我了,我全身上下都起来鸡皮疙瘩。上一个让我有这种体验的还是导演您拿奖的那部片子。”
孟翊也一直盯着显示屏的画面看着,听到他们说的话,他突然间皱起眉头,望向了刚刚哭完还在床上平复心情的程冰瑜。
他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向程冰瑜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后又停下来了。
这时,程冰瑜从床上下来,行尸走肉般用场务老师递给她的纸巾擦去脚上涂的鸡血,然后穿上鞋子,转身离开了。
孟翊原本也是很满意程冰瑜今天这场戏的表现,但是通过刚刚制片人的话语,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自己拍完那部获奖的电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走出角色,而现在程冰瑜的状态和他当时很像。
他本来有些担忧,想去找程冰瑜聊一聊,但是转念一想明天还剩下两场戏就要拍完了,不如杀青后再帮她走出来。
所以他盯着程冰瑜的背影,没有拦下她。
但是为什么……走在路上的程冰瑜感觉自己不太对劲,因为她好像出不了戏了!
这天,下了夜戏后,程冰瑜仍旧像以前那样,独自回到酒店的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昏暗的明黄色灯光。
奇怪的是这还是第一次下戏后,程冰瑜回到房间内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困意,甚至感觉精力充沛。
她仍然还在覃默瓷的状态里,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难以言喻。
片场上这场戏演完便结束了,但是戏外,覃默瓷的情绪还在程冰瑜的生活里、身体内上演。
她即是我,我即是她。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得知他原来就是我一切痛苦的来源,但是仍然我贪恋着他在我受伤是给我的安全感。
自虐、自贱、自暴自弃……
各种黑色的、负面的情绪在程冰瑜体内蔓延`翻腾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自杀了!
程冰瑜是极怕水的,是那种一看见水池就会头晕的程度。
但是她现在却在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浴缸。
沾着水的拖鞋在地板上拖沓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啪嗒——啪嗒——
在这个安静得连空气快要静止的房间里,那一声声像是踩在程冰瑜的心尖上,让她感到越来越迷失、迷茫。
她缓缓地坐在浴缸里,慢慢地任由自己的身体沿着浴缸下滑,将她的头一点点地埋入温热的水面下,浸过鼻腔,挤压胸腔里稀薄的空气。
空气好安静……温度很舒适……一切仿佛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难道我就要这样离开了吗?”
一个大大的疑问突然浮现在本该混沌的程冰瑜的脑海里,引起她的警惕。
她大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很多演员因为不懂得出戏所以往往会发生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比如因戏生情谈恋爱,又比如想她现在这样被人物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动作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下场。
程冰瑜心有不甘的猛然摇了摇头,“不,我不想的!”
然后从床上腾得一下就坐起来了,这时程冰瑜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逼真得不像话的梦。
她大口喘着粗气,胸腔不停地起伏,仿佛被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般难受。
此刻,她从这场噩梦中清楚地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信息:自己可能仍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