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爸爸走过来,把我和妈妈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抚。

我看到了,爸爸的眼底一片血红。

“爸,妈,咱们帮阿姨收拾一下吧。屋子弄得这么乱,都怪我。”我倔强的抹干眼泪,勉强扯出笑意。

“好,咱们一起收拾。”妈妈疼爱的把我垂下的一绺头发掖到耳后。

我去厨房拿来垃圾桶,爸爸蹲下把摔碎的餐具一块块的捡起来放进去,妈妈拿着吸油纸,清理地面上的油渍。

“不用,老江,真不用...”贺叔冲过来,拉着我爸的手,说什么也不让他弄。

阿姨也爬了起来,她担心贺柏舟的伤势想去看看他,又没办法看着我们一家三口流着泪打扫餐厅。

她犹豫片刻,便去抢夺我妈手上的纸卷,说问荷,不用你弄,我来,你放那我来。

大伯和二叔两家也纷纷凑过来帮忙,说大家一起弄,很快就能收拾好的。

妈妈又拒绝了,她挺直着脊背,眼睛落在地面的污渍上,淡淡的开口,“谁都别伸手,祸是我们家小恬惹的,当然该由我们收拾。放心,我知道美娜的习惯,一定可以达到她的标准。”

阿姨看着蹲在地上忙碌的我们,捂着脸哭了,她抽泣着不住的道歉,“问荷,小恬,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柏舟的错,我一定会让他道歉的。问荷,你们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美娜,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不难受吗?小恬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你最清楚。她做什么了,要被说得这么不堪?我把柏舟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我们江家哪里对不住他了,让他这么羞辱我的宝贝。美娜,如果你是我,你是什么心情?”

妈妈一边擦地,一边用肩膀上的衣服擦眼泪。

我好心疼妈妈。

阿姨抱住妈妈,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都是柏舟的错。

归根结底,应该还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贺柏舟。

我会改!

我和贺柏舟的孽缘是在娘胎里就注定的。

贺阿姨和我妈是特别亲密的好朋友,机缘巧合之下两家住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的对门,处得像一家人一样的好。

我妈刚怀我的时候,贺柏舟也不过是裹着尿不湿满地蹒跚学步的小豆芽。

阿姨看着在树荫下捉光影的儿子突发奇想,“问荷,如果你这一胎是个女儿,咱们结个儿女亲家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妈三观特正地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以后她出来自己定吧。”

“儿子过来,让姨姨肚里的妹妹给你做小媳妇儿,好不好啊?”

贺柏舟趴在妈妈腿上陶醉的啃着大拇指,嘻嘻地笑,口里含糊不清的叨咕着媳妇儿、媳妇儿!

看得我妈和阿姨哈哈的开心大笑,二位伟大的妈妈当即击掌为誓,在我只有小钮扣那么大的时候,把我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等我明白媳妇儿这个词的意思时,想要有什么意见也来不及了。

况且,我从没想过要提出什么意见。

从小到大,我都以做个好媳妇儿的标准约束自己,事事以贺柏舟为先。

哪怕是吃袋旺旺仙贝,我也会只吃一片,另一片揣在兜里留给他。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接过仙贝送进嘴里,我就开心得要命。

再大点,他在学校后院和人打架,我就抱着我们俩的书包站在一边观战,给他鼓劲儿加油儿。顶着被骂的危险,用我的零花钱给他买药油擦伤口。

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我傻乎乎的坐在花坛边上给他看书包,拿水和毛巾,不时的呐喊助威,然后换来他嫌弃的白眼儿。

我把他当作我的神明一样的去关心、去陪伴、去喜欢,深深的喜欢。

我想我待他这么好,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他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

直到中秋聚会他当众大发雷霆我才明白过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个粘人到让他无可奈何的邻家小妹而已,他早就对我厌烦透了。

怪不得,他见到我总是会蹙起眉,总是很少笑,连目光都是冷冷的。

“小恬,今天的事......”妈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我不住的垂泪,她想要说些什么开导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妈妈应该也没想到,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会被人那样在人前的诋毁和否定。做为一个疼爱女儿的妈妈,我想她的难过一定不亚于我。

妈妈和阿姨是手帕交,机缘巧合的买了对门的房子,这一住就是小二十年。

可以说,阿姨和妈妈的感情不亚于亲姐妹。

出了这件事,不止我和贺柏舟,就是我妈和阿姨之间的感情,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妈妈那么重视和阿姨的友情,我不愿妈妈为难和伤心。

我虽然小,却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我的性格随我妈,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计,但自尊心很强。一旦决定什么事,绝不回头。喜欢就是坦坦荡荡、不顾一切,不喜欢也会光明磊落、绝不纠缠。

发生这样的事,我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把贺柏舟从我的心里拔除。

只不过,这个过程有些疼、耗时有点久而已。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趴在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没什么的,我不会放在心上。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您别哭了。”

妈妈一脸担忧的紧盯着我的脸,研究我的不在意究竟是真还是假。

我不敢回视妈妈的眼睛,只好装作口渴的去厨房倒水喝。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我想,我的心事瞒不过我的妈妈。

果然,妈妈一声长叹后晦涩的开口,“小恬,好好读书,以后找个比...我的小恬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世上最好的男孩子。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他会后悔的。”

我端着杯子用力的点着头,只有我知道,其实喝进去的水都变成热泪,在我心里汩汩的流。

十八年的感情积累,哪有说得那么轻巧!

我很早就爬上床,后脑勺晕沉沉的,怎么也睡不着。

好容易培养出点睡意,一墙之隔的贺家不知怎么了,闹得很凶。

墙壁的隔音效果不错,只能隐约的听到阿姨的哭泣,听到贺叔的低吼,听到贺柏舟愤怒的挣扎。听不清楚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闹了很久,久到我枕着那些声音入眠。

我想爸妈肯定也听见了,只是他们都没有动。

这毕竟是贺家的家事,我也好、爸妈也好,都无权参与。

晚上我起夜,爸妈的卧室门没有关,我听到妈妈细细的啜泣和爸爸柔声的呵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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