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素芝抚着肚子,周身萦绕着为人母的温柔气息,眉目间却难掩惆怅,“也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

此时她和尚子誉成婚五载,已育有一女,自然盼着这胎一举得男。

我笑了笑,并不说话。

因为这一胎,即便生下来,也是个难养活的。

这孩儿早产,先天不足。而她也会因为产后血崩,丢了性命。

林素芝撒手人寰后,留下四岁的长女和堪堪满月的幼子。

我抱着瘦弱如猫儿的孩儿四处求医,连太医院都直言回天乏术。

我却是个不信邪的,日日用贵重药材为他续命,他吸吮不了乳娘的奶水,便用勺子一滴滴喂养。

我是真心疼爱过他,他幼时也会躺在我的臂弯,一脸孺慕地唤我母亲。

一晃十年过去,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曾经瘦瘦小小的孩儿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可也学会了处处顶撞我。

他亲近外室,听信挑唆,在我吃食里下毒,伙同他长姐陷害我。

我望着林素芝的背影。

若是她提早流产,是不是就不会早死?

反正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儿。

我随着林素芝穿过回廊,走到花厅,早有位妇人候着我。

见我过来,她忙“心肝心肝”地叫着,把我搂过来,「我的儿,又在忙甚?姨母上门也避而不见。」

我嬉笑着挣脱开她的怀抱,「在忙着替表姐肚里的孩儿祈福呢。」

这妇人是林素芝的母亲,亦是我母亲的庶妹,名为徐玉珠。

她嫁的夫家受了牵连获罪,举家流放,后来陛下开恩赦免,她们母女才得以来京中投奔娘家。

舅舅舅母势利,见她夫家落魄,并不如何待见她,她便把算盘打到我身上。

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我自出生后便不曾见过母亲。

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来自父亲书房挂着的画像。

徐玉珠眉眼间同母亲有几分肖似,常常心肝似的哄着我。

乳母告诉我,她们这些穷亲戚上门,不过是打秋风的。

我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府上又常常只有我一个主子,我只觉着,表姐姨母对我好,我便也对她们好。

首饰银钱什么的,大把赠送。

她母女二人一应支应门庭的,皆出自于我安国公府。

我那时当真蠢笨。

后来,徐玉珠仗着是尚子誉的前岳母,尚府一双儿女的亲外祖母,可没少在其中挑拨。

可这时候她还得小心翼翼奉承着我。

她开始若有若无透露出生活困窘,女婿是翰林院侍诏,区区从九品,俸禄微薄,却要打点上下,养活全家。

往常我早就贴心地奉上银钱首饰,这会儿子我却低头品茗,时不时附和几句,假装听不出二人的言外之意。

徐玉珠说得口干舌燥,我却懒懒打了个哈欠,「今儿起得太早,有些乏了,表姐怀着身子,也不好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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