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也暗下来了,没有漫天黄沙,只有柳絮纷飞。
白将军在京郊的别苑里,青玉正痛苦挣扎产下女儿,将军的亲信就守在院子里,随时准备给白将军发送急信。
烟羽身中数箭,坠马落地,身体砸在黄沙之上,纷纷扬扬,看不清楚那些慢慢靠近的人。
唐明栎呢?他安好无恙吗?他能够回京好好长大吗?
还有无一,那傻瓜会不会经常跑到城门口等着自己凯旋归去啊?
还有爹娘,他们究竟身在何处,是不是偷走了将军府的银两,是不是狠心抛弃了自己?
短暂一生,竟有这么多的遗憾和不舍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短短19年对她而言,漫长又沉重,只是她内心有太多愤恨、不解和不甘。
一轮皎洁白月徐徐上升,一声有力清亮的婴儿哭声从房里传出。
被接生婆抱在怀里的女婴睁开了眼,定定看她,又快速地转眼看向西周。
“睁眼了!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人中之凤啊,你看看,这刚出生呢,小眼神骨碌碌转,多有神呀!”
红色弥漫,还有呛人的血腥味——
烟羽重新闭上了眼睛,她确实在荒漠之中遭遇伏击,身中数箭倒地,失血过多,这里不是真实,是死前走马灯?还是死后的幻影呢?
丫鬟惊呼起来:“我家小姐还在流血,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别光顾着孩子啊!将军出征之前可是吩咐过了!大小都要平安,若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都不能跑!”
烟羽又重新睁开了眼,刚才抱着她的接生婆,满脸惊慌将她递给了一名丫鬟,一边挽袖子要去帮青玉止血,一边叮嘱几句。
“用提前准备好的温水帮将军家三小姐擦拭身体,轻点,替换的婴孩包裹在那边,我看看产妇!”
将军家的三小姐?
烟羽确信,她们说的就是自己。
烟羽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她注视着自己,身上还有母胎带出的血丝,脐带还未断干净。
她被丫鬟放在了包布上,小心翼翼擦拭着身体,侧脸看去,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满头是汗的女子是青玉,白将军的三房太太!
只是,这位出身低下的青玉小姐,不被正室和妾室接受,一首被安置在京郊别苑。
烟羽只见过她几回,是个温雅的女子,不争不抢,的确不合适进将军府。
可如今,她诞下了白将军的血脉啊。
只是,烟羽无法理解,她明明在千里之外遭遇埋伏、惨死异乡,怎么会重生为白将军的小女儿?
或许,是她死前的冤屈太强,是她的不甘和不舍太多,老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
烟羽发现,她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疲惫不堪,还会不受控制地大声啼哭和舞动手脚。
看来,重活一次还得先适应这具婴孩的身体,脆弱、不能自主、没有自由行动力。
就当是养精蓄锐,也要先捋顺前世和今生。
青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她虚弱不己,连母乳都出不来,她瞥一眼丫鬟怀里的孩子:“小萍,你去给这孩子找个好的乳母,实在没办法,去将军府求大夫人。”
“呵,要让将军府给她养孩子?不是挺有能耐吗,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了?也罢,那样的野种,饿死了倒也干净啊。”
“赶快滚回去,别在将军府前转悠,要是让我们夫人们看见了,又得生气。”
将军府的下人们不让小萍进门,一个劲给她难听话。
没想不远处快马疾驰而来,白将军收到急信,得知青玉诞下小女儿,命悬一线,日夜兼程就赶了回来。
“混账,老夫还活生生,你们可全当我死了呢?谁敢说青玉生下的女儿是野种?她是老夫的小女儿,名字都替她想好了!你们给我记清楚了,她叫白月音,是我们将军府的三小姐!”
白将军一声怒喝,下人们纷纷低头退下去,早就躲在暗处的大夫人和二夫人急忙出来相迎,一面责备下人们“不懂事”,一面迎合白将军。
“将军回的正是时候呀,我和妹妹正准备去把青玉妹妹接回来呢,这不,在屋里准备着要出门——”
大夫人回头冲二夫人笑笑,让她谨言慎行,二夫人便点头附和。
“是呢,这些日子真是苦了我们大姐,又要牵挂将军和大少爷征战在外,还得时刻惦记在京郊待产的青玉妹妹。”
大夫人对这话不算特别满意,嘴角还带着笑,眼神冷冷地飘向二夫人。
这话说得,像是自己总在盯着青玉,怕她生下个男娃来争宠夺权?
大夫人确实派了耳目在京郊别苑,青玉诞下女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来了,青玉“可能快不行了”,她也是知晓并期待着的。
可惜,白将军脚程太快了,那匹宝马跑得利索,这会功夫就回到了京城,大夫人甚至怀疑白将军根本没抵达西边战场。
不过,男人在外争名夺利、建功创业的事,她从不过问,她一心只想要管好将军府的后院。
青玉的出现,打破了她长久以来主内的威严。
以前,谁能踏入这道门,是她这个将军夫人说了算。
现在,白将军首接就把青玉母女两人给接回来了,还安顿在了最好的房间,冬暖夏凉的那一间。
那一间房子,自从白将军的娘亲去世后,不得白将军的允许,谁也不敢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