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什么了?”贺韫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纪初倾开口:“你去城里执行任务还不忘给李晴带雪花膏,平时也带着李晴出入家属院,每次见到她时,你都笑得很高兴。”
贺韫气结,深呼吸一口,既感到好笑又觉得无语。
“所以你一直这么误会我,怎么从来都不跟我问清楚?”
“我以前也问过,”纪初倾叹口气,神色黯然苦笑,“可你不是总说我在无理取闹吗?”
贺韫愣住。
记起过往每次的争吵,男人好似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他承认,过往自己也确实有些自大,一味只想着她在乱想,殊不知,一切都有迹可循。
贺韫转过身,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朝她解释种种事情。
“雪花膏不是我送给李晴的,是她自己买的。”
“她能出入家属院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在家属院有位堂哥,所以她平时能自由出入,至于那次跟你碰见也是一场意外,是李晴她自己买了东西过来说是给莹莹的,所以才会一起走。”
“不过说来也确实怪我,是我没想周全,没想到她是怀着这种心思来的,这点我跟你道歉。”
他一一道来。
纪初倾听得却发愣,她没想到贺韫现在居然还会跟她解释这些。
她垂着眼眸,内心有些翻涌复杂。
她总不能拿着上辈子他和李晴结婚了这件事来跟他争执……
毕竟这辈子本就一切都改变了。
贺韫目光炙热望着她,语气深沉:“初倾,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我没想过要跟别的人过下半辈子。”
男人嫌少这么剖析内心,纪初倾反而有些不自在。
她试图转身躲开,却被他定定按住。
夜色中,贺韫的眸色清亮。
“不管你怎么想,你永远都是我的媳妇儿,我认定了你。”
活了两辈子,纪初倾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话。
她的内心一阵酸涩,又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末了,她没敢正面回应,只是闭上了眼睛。
不是她不想相信,只是她不敢相信。
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
纪初倾实在太害怕了,怕这些都是一场梦。
半夜,睡得混混沌沌的。
她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男人的胡渣扎在她的脸颊上。
纪初倾下意识想着,明天去供销社可以给他买个刮胡刀,让他刮刮胡子了。
想法才松动。
翌日清早,纪初倾醒来时,身边却突然空了。
她摸了摸被窝,已经没有男人的余温。
贺韫走了好一会儿了。
就连他放在家里的行李,也跟着不见了。
纪初倾神色滞愣,一时失神。
难道……他昨晚说的那些都是骗她的吗?
还是说,她没有回应他,他放弃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点,纪初倾心底涌现出丝丝懊恼来。
正在这时,她看见桌上用搪瓷杯压着一张纸条。
心头咯噔一下。
纪初倾匆忙下床拿起来一看!
是他留下的!
[初倾:
接到紧急任务,回新午镇一趟。
好好照顾自己和莹莹,平时房子里还是要多注意火灾安全问题。
最快七日后归,勿念。
落款:贺韫。]
看着纸条上遒劲有力的字体,纪初倾愣了片刻。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她留这个。
以往他执行任务,从来不会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就走。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归期,甚至好几回,他前一刻还在跟女儿许诺说带她去镇上玩,下一刻人就消失了。
这种现象也导致两个人越来越没有好好交流的机会。
而此刻,他竟然会主动跟她报备行踪。
纪初倾说不上来是何心情,只是收下纸条,转而正常生活。
她不想再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往往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接下来的一周。
她照常白天做零活,抽空就去卫生院。
好在女儿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如今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办理好手续过后,纪初倾连忙拿着刚拿到手的酬劳赶去卫生院的缴费处,女儿的住院费消耗很快的,她不想被卫生院催着交付。
“莹莹妈,莹莹的医药费很充足,已经交到下个月了!”缴费台的林护士查了下,友好告知。
纪初倾捏着钱包愣了下,“已经交到下个月了?谁交的?”
其实问出来,她自己心里也隐约有了底。
果然,护士笑起来:“还能是谁!当然是莹莹爸了!”
纪初倾一愣,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护士靠在缴费台,满脸笑意:“莹莹妈,你这男人可找对了!可别糊涂,好好抓紧!”
她们平日里就爱互相八卦聊天,这段时间将两人的相处看在眼里,大致拼凑出他们正在闹别扭。
这年头离婚算是稀奇事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人人都劝和不劝离,于是时不时总要劝劝纪初倾。
知道她们都是好心,纪初倾也没有再多争辩,只是莞尔笑笑:“我知道了,麻烦你啦!”
纪初倾走出来,将手里零碎的酬劳收进钱包。
就在这时,迎面撞上已经恢复好的方浩峰。
“莹莹妈!”方浩峰凑上来打招呼。
纪初倾回过神来,“方大夫,您已经来上班了吗?”
“是呀,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方浩峰笑笑,转而在她身边看看,“今天陆先生没和你一起?”
“他走了。”纪初倾没有多加解释。
听见这话,方浩峰眼里微亮,闪过一丝别的什么。
随后他张口问:“莹莹妈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没帮上莹莹的忙,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方大夫说的什么话,是我对不住你,我请你吧!”纪初倾忙接话。
方浩峰点头:“那下班见!”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
回到诊疗室,方浩峰遇上查房回来的同事。
同事笑他:“浩峰,我可看见了,你怎么还在约莹莹妈?她有男人!”
“她跟她男人关系不好,离婚迟早的事!”方浩峰不以为意。
同事搭上他的肩膀,有些不解:“你干嘛非看上她?你这条件,完全能找到更好的!”
“我这什么条件?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跟纪初倾一样。”
“什么意思?”同事不解。
方浩峰神秘一笑:“我在老家早结过婚离了,家里还有个儿子。”
这下换同事震惊了,他瞪大双眼:“不是吧?浩峰,你瞒得挺好!”
“我之前是看纪初倾挺会照顾小孩的,”方浩峰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精光,泄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原本想着她女儿也可以跟我儿子做个伴。”
“但是现在她丈夫还在,那就更好了,最好让她丈夫把女儿带走,她就能安安心心去我家照顾我儿子了!”
这才是他真正看上纪初倾的地方。
她对他来说,是最佳良配。
他家那个儿子简直就是个恶霸王,这段时日他见到纪初倾跟孩子的相处,不仅是自家女儿,她还跟卫生院里其他孩子都能相处融洽,这不免就让他起了这些心思。
同事明白他的想法,不禁向他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高材生,还是你会享受!不过看起来她不能轻易跟她男人分,你这单相思也没用!”
闻言,方浩峰并没有详细解释什么。
只是他手里却暗暗捏住了一瓶药剂,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来。
“今晚过后就不一定了。”
富丽大饭店。
纪初倾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方浩峰过来。
“怎么不进去等?”方浩峰凑过来,神色关切。
纪初倾摆摆手,有些拘谨:“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怕出丑,还是等你一起。”
“怪我没思虑周全,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方浩峰故作体贴问她。
纪初倾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我总得请你吃顿好的!”
听见这话,方浩峰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两人并肩踏入饭店。
方浩峰进去后熟门熟路,很快领着她进了单独的房间。
纪初倾踌躇着站在门口没进去,有所顾虑:“怎么吃个饭不在大堂?”
“这叫包间,安静点!”方浩峰笑着解释。
看他神态坦然,纪初倾想想还是拒绝,“不太合适,会被人说闲话的。”
孤男寡女吃个饭还要在包间,总归不太好。
纪初倾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基本的礼仪心里还是有数的。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防备心,方浩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最后还是同意跟她在大堂找位置吃。
两人选了靠近角落的位置,点了饭店的招牌菜。
方浩峰夹起一块红烧肉,“这肉还不错,看你都没下筷,尝尝!”
说着他将肉准备夹到纪初倾的碗里,然而没想到手一滑,肉直接滚落在她身上,在她的浅色毛衣上留下印记。
方浩峰忙起身,“哎呀!怪我怪我!你赶紧去洗洗!”
“没事没事!我去洗洗!”纪初倾站起身,拿着手帕转身朝洗手台去。
等她回来时。
餐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包装精致的红酒。
方浩峰满脸歉疚:“真是不好意思,我请你喝点洋玩意!”
“这不就是葡萄酒吗?”纪初倾看了眼,眉眼弯弯,“我也会做!之前在老家,我每年都要酿酒的。”
方浩峰眼里一亮,看她的眼神更为满意,“纪小姐这么厉害!”
“哪有,”纪初倾摆摆手,随后又道,“不过方大夫,我还是习惯你喊我莹莹妈,纪小姐这称呼我听着挺不自在!”
“那行!莹莹妈,来尝尝这葡萄酒!”
方浩峰从善如流,很快将酒杯往她身前一推。
红酒的颜色靓丽好看,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纪初倾端起玻璃酒杯来,小口小口往嘴里抿。
不到半杯,她居然开始眼前发晕。
纪初倾放下酒杯,蹙紧眉头:“不对,这酒……”
“有什么好不对的,洋酒度数高!”方浩峰迅速从对面起身,他伸手来搀扶她,“莹莹妈,我看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休息!”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纪初倾下意识要拒绝,可不知怎的,她只觉得手脚都发软,使不上力气。
她酒量不够好,但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子已经被方浩峰搀扶,他一路半扶半抱带着她走出饭店。
“莹莹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低声说的话让纪初倾简直听不懂,但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纪初倾慌张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方浩峰却将她拽得死死的,勾起一抹邪笑:“别挣扎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在你酒里放了点东西,你乖乖听话,我也不想伤害你!”
唰的一下,纪初倾明白过来。
她脸色惨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方大夫会是这种人!
“你会受报应的!”纪初倾怒目圆瞪,奋力挣扎。
方浩峰依旧是那副温和笑着的模样,“不怕,我这人可不迷信。”
一路拖拽着走出饭店。
他带着人就要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他带走!
纪初倾死死咬着下唇,让自己保持清醒理智。
然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抬脚狠狠踩在他的布鞋上,脚下吃痛,方浩峰下意识松了手。
找到机会,纪初倾转身踉跄着就朝前跑!
但她眼前晕晕乎乎的,脚下发软,跑得速度并不快。
“还想跑?”
方浩峰反应过来,当即愤然追上来!
眼看着越追越近,纪初倾迎面撞上宽厚的胸膛。
下一秒,她被搂进熟悉的怀抱。
“初倾?”
听到贺韫声音的那一刻,纪初倾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安心的!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
鼻腔内是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入眼是一片明亮纯白的天花板。
周遭是白色的布帘挡着。
这环境纪初倾不算陌生,这是在卫生院。
手背上还在吊水,脑袋还晕着,她动了动身。
似乎是听到动静,帘外的人迅速拉开帘子进来,是贺韫。
他拧着眉头凑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纪初倾撑坐起来,担忧问,“方大夫他……”
提到这个人,贺韫脸色黑沉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这事你不用多想,我会处理的。”
纪初倾沉默着,眼神暗淡,想到昨晚经历的一切,还仍然心有余悸。
看出她的情绪失落,贺韫拧开旁边的热水壶,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你是想对他从轻处理还是怎么样?”
他在寻求她的意见,虽然以他的角度,他自然是恨不得将人从重处罚的,可想到纪初倾之前那么信任方浩峰……
纪初倾在旁轻摇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种人是我看走眼了。”
“好。”
关于方浩峰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
他被吊销了医师证,同时由于贺韫的军人身份,关于纪初倾的安全也是受军法保护的,方浩峰下药一事更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