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这一幕暗暗皱眉。
秦氏倒不笨,竟然向太子求情。太子若插手此事,便棘手了。
萧策扶着秦昭坐下,他看到秦昭白皙的手腕青瘀交错,是方才两个婆子施力过大铸成,看着怵目惊心。
秦昭记挂着奄奄一息的宝珠,她声音一度哽咽:“宝珠,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此前是在做戏,这一刻她是真心愧疚。如果不是她出了李代桃僵的主意,宝珠不会遭此横祸,这丫头是在代她受过。
就在这时,赵钰的生母荣华长公主闻讯赶来。
依照礼制,大家相互见礼。
待人齐,萧策方道:“此事真要追究下来,秦氏是最无辜的……”
戚氏闻言冷笑:“她无辜?太子殿下醉酒,她可没醉。她有很多机会避免这个所谓的误会,但她什么都没做,直到——”
“直到祖母和夫君过来抓奸吗?孙媳倒是想问问,缘何祖母和夫君会知道太子殿下榻上有人,还特意跑过来抓奸?缘何祖母看到是孙媳在太子殿下榻上会如此惊讶?孙媳昨儿个失去了意识,直到早晨才醒,如此孙媳要怎么避免这个误会?”秦昭说着说着,再红了眼眶:“名节对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难不成孙媳会自毁名节,只为攀上太子殿下么?东宫美人无数,孙媳蒲柳之姿,还不至于有这样的脸面敢打太子殿下的主意。明明孙媳是受害者,怎么到了祖母这里,孙媳就变得十恶不赦,宝珠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她倨傲地站在原地,硬生生逼回眼眶的泪水,转而对萧策屈身:“民妇如今别无所求,只请太子殿下做个见证,今日民妇自请下堂,请太子殿下成全!”
她本意是想体面一些,能休弃赵钰最好,但她此刻觉得保住宝珠、宝玉和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命都没了,争了这口气有什么用?
荣华长公主看一眼神情倨傲的秦昭,她第一次觉得秦昭有点样子,可惜秦昭的名节毁了,这样的女子配不上她的儿子。
“让太子看笑话了,此乃赵府家丑,太子可否移步,让我们自己处理?”荣华长公主看向萧策。
“孤亦是当事人之一,再者赵家人处事,孤以为并不公允。”萧策扫一眼奄奄一息的宝珠,若有所指。
他此言一出,在场鸦雀无声。
照理说,赵太傅一家子每一个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荣华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宠爱的妹妹,赵太傅乃三公之一,赵钰年纪轻轻也已是刑部侍郎,深得当今圣上看重,跟太子萧策亦有交情。
只是在萧策这个未来的国君跟前,赵府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萧策一人尊贵。
若秦昭失节的女子是其他男子,给一纸休书弃了便是,偏生秦昭失节的对象是当朝太子。
以前也不是没人给萧策送过女人,萧策从未放在眼里,这回萧策对秦昭的态度让所有人持谨慎态度。
哪怕秦昭进东宫的可能性为零……
“秦氏,你来说。”萧策把绣球抛回秦昭手上。
秦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头晕目眩,她暗暗叫糟。
她还没来得及提出和离,身子一软,便晕厥在地。
萧策快步去到秦昭跟前,正要抱起,吴惜语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在装晕!”
萧策听而不闻。
他也不知为何,看到秦氏总觉得莫名亲切,像是认识她许久。
当他抱起秦昭,发现怀中的女子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他眸色沉了沉。
此后有大夫为秦昭看诊,大夫只说秦昭身子太弱、受到**才昏厥,至于具体什么病因,大夫诊断不出来。
大夫帮秦昭施针后,秦昭幽幽转醒。
她看清这是自己居住的蔷薇苑,外头响起长公主的威严的声音:“这是秦氏的寝居,太子不宜入内。”
就在这时,室内传来秦昭虚弱的声音:“水……”
萧策原本还在犹豫,一听到秦昭的声音,他立刻掀帘而入。
秦昭一看到萧策就面露惊喜:“太子殿下可否为民妇作主?民妇旁的都不要,只想和离。”
就算不和离,她也得离开赵府这个鬼地方。
原身的身子这么弱,她才不相信是天生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对原身下了损害身子的腌臜药物。
她嫁进赵府两年,已然十七岁,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来葵水?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不想让她发育,给她下了什么阴损女人身子的药。
前世她在后宫浸淫那些年,这样的手段司空见惯。
萧策正对上秦昭那双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急切恳求,让他不忍拒绝。
秦昭见萧策不说话,情急之下拉住他宽大的袖口,眼巴巴看着她:“太子殿下,民妇求求您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前世她态度越强硬,萧策就越不搭理她。这回她越可怜,萧策就越同情她,反正对萧策用苦肉计准没错。
“秦氏,休得对太子无礼!”荣华长公主看到秦昭对萧策拉拉扯扯的一幕,冷声喝斥。
秦昭直接漠视荣华长公主,她面露苦笑,红了眼眶:“太子殿下毁了民妇的名节,赵府也容不下民妇,民妇不过是想和离罢了,难道这也不行么?总不成要民妇一死以谢天下,全了太子殿下和赵府的名声。”
“你真要这么懂事,本公主倒可以全了你的心愿!”荣华长公主冷冷一笑。
第5章夜半私会
萧策看向神情肃冷的荣华长公主,淡然启唇:“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动秦氏。”
“太子是何意?”荣华长公主脸色微变。
“秦氏为何会被送到孤的榻上,为何孤下了宴席后完全失去了意识,此事经不起推敲。”萧策眸色微冷,有如浸透寒冬冰雪,透着沏骨的凉意。
荣华长公主多少也了解萧策的为人,萧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分明是在威胁她以及赵家。
此事不宜闹大,秦昭也动不得,只因萧策不允许。
再者,确实是戚氏在背后谋划此事,真要查下去,传到皇上耳中,赵家个个都脱不了干系。
“太子当如何?”荣华长公主哑声道。
“一切听秦氏的意思,她当如何便如何,她若要和离,此事便办得体面一些,莫把事情闹得难看。”
萧策话音刚落,秦昭便脆声道:“民妇谢太子殿下恩典!”
萧策看着面露喜色的秦昭,目露复杂之色:“你好自为之。”
“是是是,太子殿下慢走。”
秦昭话音刚落,就见萧策想走。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追了出去。
因为追得太急,她直接撞在萧策的背部。
萧策回头看向她,倒也不恼:“还有事?”
“太子殿下能给民妇一件信物么?可以保命的那种。民妇怕太子殿下一走,自己就被灭口了。”秦昭话音刚落,萧策便扔给她一块玉佩。
当她看清楚手中的玉佩,她表情有点古怪。
这可是萧策到死都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前世她摸一下都被他喝斥,这回他居然这么爽快就把这块龙形玉佩给了她?
萧策是不是脑子抽了?
莫说秦昭傻眼,就连荣华长公主看了表情也很复杂。
这可是每位皇子公主一出世便携带在身的龙纹玉佩,象征皇室的至尊无尚,萧策却轻易把这块玉佩给了秦昭?
见到这块玉佩,就有如萧策亲临,这就是龙佩的价值。
荣华长公主深深看一眼秦昭:“你好自为之。”
秦昭朝荣华长公主福了福身子,姿态恭敬:“恭送母亲。”
荣华长公主是第一次在秦昭身上看到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以前的秦昭行为粗鄙,又爱争风吃醋,赵家上上下下都不喜秦昭。
如今秦昭名节尽毁,这样的女子礼仪再好也留不得。
荣华长公主离开蔷薇苑后,秦昭拿着玉佩仔细查看。她越看越笃定,这就是上辈子萧策直到死都佩戴在身的龙玉。
有这东西在身,赵家人想弄死她也得掂量着些。
只是蔷薇苑并没能安静多久,赵钰脸色阴郁地入内,他眸色复杂地看着她问:“你确定要和离?”
以前他也动过休妻的念头,但赵家上上下下都不答应,此次秦昭和萧策共宿一宿,名节尽毁,赵家长辈再容不下秦昭。
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休妻契机,但他怕秦昭闹事,让赵家丢人。
“确定,你给我一纸休书即可。”秦昭答应得爽快。
恕她直言,嫁一个像赵钰这样的男人,原身也是倒了八辈子楣。有妻室却还想着自家表妹,这样的男人不和离难道留着过年吗?
“你确定?”赵钰狐疑地打量秦昭。
她以前不是对他死缠烂打,对他爱得不行么?
秦昭不耐烦地道:“你烦不烦?你若不休我,我也要休了你。赵钰,我成全你和你的好表妹,你且痛快给我一纸休书。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嫁妆你要原封不动全部给回我,你若敢侵吞我半点嫁妆,我只有请太子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秦家世代从商,商人身份排在最末,却能和赵府这样的家族联姻,无非是因为秦家确实有钱。
秦家想通过联姻提高秦家的地位,而秦昭能嫁进赵府,是因为赵家人看中秦家的钱银。
赵家人自诩高贵,还不是贪图秦家的银子?
总之就是利益联姻。
“如你所愿!”赵钰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待走出蔷薇苑,赵钰越想越不舒服。本来他早就想休弃秦昭,今次有这样的机会,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秦昭上了萧策的床榻,他不只把萧策当成储君,也把他当成知己,萧策倒好,居然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事儿传扬出去,他以后哪还有脸面见人?
从来只有他不要的玩意儿,方才秦昭居然扬言要休了他?她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脸。
是夜,秦昭心烦意乱睡不着。
她以为当天赵钰就会给她一纸休书,结果等到晚上,休书还没到她手上,她便急了。
她横竖睡不着,起身先去看了宝珠,见宝珠睡得安稳,宝玉因为照顾宝珠一整天,也早早歇下。
她索性出了蔷薇苑,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去到萧园。
萧园是萧策的固定别苑,他每次来赵府,都会住在这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前世的事都已作古,等她和离,搬出赵府,以后也没机会再见萧策吧?
反正在她心里,萧策就跟死人无异,而这位太子殿下,虽然和前世的那位君王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但未必就是同一人。
就在她坐在花圃前胡思乱想的当会儿,突然有细碎的声音由远至近。
“表哥,别这样……”是吴惜语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来萧园?”跟着是赵钰质问的语气。
秦昭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恰好这对男女所在的位置就在她背后。而且她坐着,有花草挡住了她,专注偷情的男女没发现她就坐在花圃上。
秦昭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绝佳机会。她在原文中死得很快,如果她知道的细节越多,保住小命的机会就越大。
“我、我只是恰好路过罢了。”吴惜语有点心虚。
她总不能告诉钰表哥,方才她打了个盹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嫁给了太子,成为太子妃,而且在梦里她是那么喜欢太子殿下。
那个梦境如此清晰,故事也很完整,她和太子的感情纠缠始于本该是她躺在太子榻上的那一夜。
事实却是秦昭取她而代之,上了太子的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