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安的第一个年,也是姜柠嫁给容屿后的第一个年,她十分的看重。
宸安王府早早就开始张灯结彩,府里一片喜庆。
可临近年关,容屿却病了,这次比以往更严重了一些。
咳出了血,晕厥过去。
一向冷静的姜柠吓得去了半条命,府医竭尽全力也只是吊住了容屿的一口气,可无法让他醒过来。
容屿随时都可能丧命。
“你们真的没有办法让王爷醒过来么?”姜柠脸色憔悴的望着跪了一地的府医。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王妃恕罪,王爷这是从娘胎带来的病,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姜柠闭了闭眼,语气狠戾:“若是没办法,本王妃养着你们干什么?干脆全部杀了。”
府医们连连求饶,混乱中有一个人突然说道:“如今之计,能救王爷的,全天下只有两个人了。”
姜柠猛的睁开眼,心中有了一丝希望,疾言厉色:“吞吞吐吐,还不快说!”
那人直接滚到姜柠跟前,颤颤巍巍说:“一个是楚神医,可他居无定所,踪迹全无,还有一个便是如今这临安城外,无量寺住持无量方丈了。”
接着便有人说:“无量方丈虽医术无双,可能得他一面之缘的,少之又少。”
“这么说来,这位方丈,是王爷如今唯一的希望了?”姜柠喃喃自语。
容月卿立马道:“我去,我去求方丈,婶婶,我一定求他来。”
姜柠没有看他,而是继续问那府医,“这些年,可有人见到过那方丈”
府医忙道:“有,只是他性格怪癖,半点不像出家人那般慈悲为怀,有时提出一些荒诞的要求,很多人便怒斥而去,这无量寺也因此香客不多。”
容月卿又说:“婶婶放心,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要的性命,我都会求他来的。”
“添什么乱?”姜柠冷声呵斥,“你的性命对他而言,是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么?为何他要答应了你?”
容月卿被骂得一愣,随即红了眼,“可我总要试试。”
姜柠别过眼,起身吩咐浮玉:“叫上府上的护卫,多叫一些,随本王妃去无量寺。”
“我也去!”
容月卿倔强的看着姜柠。
姜柠转身看着他:“容月卿你要记住,除非你能变得更强大,否则,对本王妃而言,你就是个累赘。”
寒夜突然说道:“我随王妃去,他若不来,我便捉了他来。”
“不,”姜柠依旧拒绝,“我不在,王爷便交给你了。”
寒夜强忍着冲动,终究是留了下来。
这个世上想要容屿死的人太多了,越是混乱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姜柠带着人很快就到了无量寺所在之地的山脚下。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沙弥却早早等在了那里,拦住了姜柠的去路。
“我要见无量方丈。”姜柠开门见山。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方丈已经知道施主会来,可方丈说了,施主心不诚。”
姜柠咬牙:“如何才算心诚?”
小沙弥说:“施主带着这么多的护卫,是想用抢的么?”
“是又如何?”
“那施主可以试一试。”
姜柠慢慢攥紧了掌心,死死盯着那一望无际的台阶,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强笑:“我是真心来求方丈救我夫君一命,还望小师傅让个路。”
“那便让你的护卫都回去吧。”一道浑厚的声音仿佛自天外来。
姜柠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一凉,这老和尚,只怕她带来的这些护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好,只要方丈愿意救我夫君,您说什么,我都听从。”
姜柠转身便遣散了所有的护卫,本就空荡荡的山门前,如今更显得空旷。
“施主,”小沙弥让开一条路,“此台阶上无量寺共一千零八阶,请施主一路跪拜上去,方丈便在山顶等您。”
姜柠呆在原地,看着小沙弥离去的背影,心中想着,难怪这无量寺香火不旺!
一千零八阶,走上去都费劲,何况是一步一跪拜。
可如今这是容屿唯一的希望了。
姜柠几乎没有犹豫,提起裙子就跪了下来,对着山顶的无量寺磕头,嘴里念着:“求方丈救我夫君一命。”
接着起来,走上一个台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这样跪拜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姜柠便满头大汗,膝盖传来锥心的疼。
可她想到躺在王府昏迷不醒的容屿,咬着牙一阶一阶往上去。
天公不作美,才过一半距离,这寒冷的冬日,竟雷声滚滚,下起了倾盆大雨。
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姜柠的脸上,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嘴里念着的那句话,也变成了嘶吼。
“求方丈下山救我夫君一命!”
雨水让台阶变的湿滑,她脚下不稳,便整个人扑在了坚硬的石阶上。
手腕的镯子碎落一地,看得姜柠一阵心慌。
不能停!
否则容屿便会和这镯子一般。
方丈说她不够诚心,可现在,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容屿的命。
她带着对诸天神佛的敬畏,一步一跪拜上了这无量寺,那么诸天神佛能不能应了她的所求。
“你疯了么?”漫天大雨中,许行简撑着伞出现在姜柠身边。
他一路疾跑而来,将伞撑在姜柠的头顶,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他一只手给姜柠撑伞,一只手去扶姜柠起来,嘴里还不忘骂道:“无量方丈是出了名的难缠,纵然你按他说的做的,他也不一定会去救容屿。”
原本有些虚脱的姜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许行简,放开嗓子吼道:“和你没有关系,许行简,我最恨你这副虚伪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都盼着他死,可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姜柠在,他便死不了,就算是老天爷要收他,我也要和老天爷争一争。”
雨伞被甩开落在地上,一阵风将它不知吹往何处。
两人便这样淋着雨,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许行简的眼中闪过一丝哀痛,不由的开口问:“他对你而言,便那么的重要么?”
姜柠没有回答他,只是拼着全身的力气继续向上。
许行简便站在她的身侧,拳头紧握,心中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撕裂了。
他看着姜柠在雨中的身影,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蹲下身来一把扶着姜柠,在满天的大雨中笑了起来。
“你想让他活,那我也希望他活着,姜柠,剩下的这一百零八阶,我来替你走。”
姜柠猛然抬起眼,眼光中的怔愣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