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襄阳城外二十里,刘备命随行军士就地安营,他带赵云伊藉二人去寻卧龙岗。
赵云打听当地百姓,很容易确定了具体方位。
三人便下马登山,又往山上行至数里,得见隆中景物:
见山虽不高却秀雅宜人,水虽不深却澄澈见底。
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溪水流过,如闻悦耳**。
又有猿鹤昂昂啼鸣,鸟蝉啾啾吟唱。
刘备走在山路上,只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如此景致,必有高人在此神隐!”
伊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使君,赵将军,不远了吧。”
赵云指着前面的山坳:“听村民所言,过了眼前的山坳,有一间山庄,孔明先生就住在山庄草庐之中。”
刘备大喜,对赵云和伊藉道:“我今日若得卧龙先生,大业可成也!”
然而此时他又有些忐忑:
卧龙何等高人,能看得上现在的刘玄德吗??
那出师表中说我三顾,我却来的匆忙,尚未问过阿斗,前两次为何没能请来,别是有什么事没准备周全,怠慢了孔明先生啊!
但既已来之,万无退却之理,绕过山坳,果见一庄,刘备来到庄前,整理一番衣冠,亲叩柴门。
一小童打着哈欠开门问道:“何人来访?”
刘备连忙拱手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先生。”
童子摇摇头:“我记不得许多名字。”
刘备苦笑:“你只说刘备来访。”
童子说道:“先生前日出游,至今未归。”
刘备问道:“先生去了何处?”
童子说道:“踪迹不定,不知何处去了。”
刘备又问道:“那先生几时得归?”
童子摇头:“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又或一两月,半年也说不定。”
闻听此言,刘备惆怅不已,长叹一声说道:“莫非我今日不得见先生乎?”
有心在此等下去。
赵云却劝慰道:“主公,既如此,不如且归,回头再使人来探听,待先生归来,再来拜访。”
刘备想了想:“也好!”
当即嘱咐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刘备拜访。”
童子慵懒的点点头:“知道了。”
遂关上庄门。
此番不得见卧龙先生,刘备心中颇感失望。
但想起前世三顾才请得卧龙,今生怎能那般顺利,莫不如待见过刘表,回头再来拜访。
当即下了山,带随行队伍往襄阳而去。
又行一日,抵达襄阳。
而此时此刻,身在襄阳的刘表得知刘备前来,亲自出城相迎。
对于刘备,刘表向来关切照顾,以兄弟相称,礼数非常周到。
唯独不给他地盘人马,以便于拿捏。
刘备也习以为常了。
遥见刘表,刘备告诫自己,见孔明不得而致心情低落,此节万不可在面对刘表时表露出来。
当即微微一笑,抱拳行了一礼:“备见过景升兄。”
“哎呀贤弟,为兄真想你也!”
说着,刘表径直走上来,拉住了刘备的手,与他共乘车驾。
刘表虽过花甲之年,但人长的高大挺拔,身上衣服也奢华无比,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风范和气派。
无论他站在谁的面前,都会让对方相形见绌。
唯独刘备,谦逊有礼,从容不迫,喜怒皆不形于色,却丝毫不被刘表气场所压。
想反,和刘备在一起,刘表倒有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刘表请刘备入城,以强壮勇武军士手执剑盾起舞后以四佾军阵摆出“迎皇叔”三个大字,既彰隆迎,又显威压。
演武过程,刘备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表情,只静静的看着表演结束,淡淡一笑对刘表点头致谢。
后刘表设私宴款待,酒过三巡,便见刘表神情低落,长吁短叹。
刘备便问:“兄长为何叹气?”
刘表缓缓说道:“曹操大败三袁,袁谭、袁尚兵败被杀,袁熙北逃辽东。今北方已定,曹操必生吞荆州之心,唉……”
说到此处,刘表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昔日不听贤弟之言,未在其攻打三袁之时,乘虚北进,夺取许都。至如今失去良机,悔之晚矣……”
刘备确实在几个月前给刘表提出北上进攻曹操的方略,但被刘表否决。
刘表当时的想法是,江东与我荆州有杀父之仇,若举荆州之兵攻打曹操,后方恐被江东所袭。
刘备又提出使赵云率军据三江以抵孙权的建议,却又被刘表否决。
他不想把兵权和重要的隘口分给刘备的人。
遂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进取许都的机会。
对此,刘备也并没有埋怨,还宽慰道:“兄长不必因此顾虑,当今天下大乱,干戈四起,兄长坐拥荆襄九郡,兵强马壮,何惧曹操?”
刘表点点头,而他此时真正顾虑其实并不是曹操。
刘表思索着,神色低落抚面而泣。
刘备又问道:“兄长这又是为何?”
刘表又叹了一口气:“愚兄乃为二子之事所虑,前妻陈氏所生长子刘琦,为人虽贤,但柔懦不足立大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刘琮,生性聪颖,深得我喜爱,我欲废长立幼,又恐碍于礼法。欲立长子,无奈蔡氏族人皆掌管荆州军务,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贤弟你看……”
刘表说到此处,抬头看向刘备,希望刘备此时能给出一个靠谱的建议。
刘备面色如常,心中却陡然一震。
没错!
阿斗说的一点没错!
果然刘景升唤我前来主要问的是这件事。
当如何回答?
刘备仔细分析刘表这几句话,刘备发现了端倪。
比如,刘表言:长子刘琦柔懦不足成大事,少子刘琮生性聪颖,深得我喜爱。
刘备久居荆州,熟知二子品性,总结于心:
刘琦者,性温良恭俭,讷言敏行,待人挚诚,身怀大义。然志略未展,不精权谋,又多有忧怀之心,可做一守城之主。
刘琮者,性懦而无断,少谋寡勇,为势所驱,不堪大事,年幼懵懂,却有傀儡之相,荆州若给他早晚必失。
孰优孰劣明眼人一看便知。
闻景升兄如此说,莫非心里更倾向于立刘琮?
还是说对幼子的溺爱使他难辨优劣?
刘备有心顺着他说,又想到自己入主新野以来,没少承蒙刘琦的照顾。
这搬弄是非,落井友朋的话他实在难以出口。
只得说道:“此乃兄长家事,当从长计议,备乃外人,不便参与。”
刘表抓起刘备的手,继续问道:“你我兄弟亲如手足,只管直言无妨,你可知,为兄已无他人可倚仗。”
“这……”
刘备捋着青髯细想片刻,想通了一个问题。
刘表如此执着的相问,或许未必真想立刘琮。
表面倾向立刘琮,实则想利用自己,为刘琦进言,以制衡蔡氏。
刘备心想,事到如今,为了大公子刘琦,当如实回答。
当初我孤身一人,尚能脱险,今我有子龙相伴,做了万全准备,那蔡瑁又能奈得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