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入狱那日,我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跪在林时晏脚边。
”求太傅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过妾身夫君吧!”
林时晏居高临下睨视着我:”秋灵,求人总要拿出求人的诚意来,可你现在不仅嫁了人,还怀了身子,哪有什么拿出手的筹码。”
我颤抖着手攀上他的衣角:”只要夫君能得到释放,妾身、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
两日前,我的夫君崔致因为私自卖掉圣上赏赐的珍宝古玩被当街逮捕,押送至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我们来京中短短半年,崔致被酒色财权迷花了眼睛,整日和狐朋狗友混迹在花楼赌场,将家中辛苦攒下来的积蓄挥霍一空。
后来,他在赌坊输红了眼,竟把圣上赏赐的名贵瓷器和宝石古董抵给了当铺。
这消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去,便被御史弹劾,顺理成章把人送入了刑部大牢。
“秋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相公被斩首示众啊!”
“我早就说了,他不听,非要娶个寡妇回家!丧门星!如今倒好,连累他丢掉性命,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你既然认识林太傅,为什么不肯救自己丈夫?”
“就当我们求你了,委屈你去和林太傅说上几句好话......”
公婆的哭声和斥责震耳欲聋,可我却感觉心底一片荒凉。
半年前,崔致还是渝州城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
我当初抱着亡夫的灵位随流民入城,多亏他仗义相助,又帮我盘下铺面做生意,我才能在渝州安定下来。
更是不顾父母反对,在我守孝满三年后执意娶我为妻。
后来,叛军攻城,他守城不降被关入死牢。
林时晏那是已是叛军首领,不得已,我只好求到了他面前。
“秋秋,五年未见,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为了别的男人求情。”
他的目光阴沉而冷漠,仿佛在俯瞰地上蝼蚁。
世人只道他君子端方,殊不知他只在我面前展露最恶劣最真实的一面。
“秋秋,你留下,我便放了他。”
“大人曾教过妾身,忠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夫,妾身不会抛弃自己的夫君。”
“好好好,你也拐着弯的讽刺起我来了。”
他眉梢尽显讥讽:”别的学不会,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
“可惜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我若不从,大人可是想对孕妇用强吗?”
林时晏神情骤变,眼里迸射出凌厉寒芒,仿佛要将我刺穿。
“山匪流寇玩腻了又找个城门守卫接手,这种残花败柳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我愕然,嫁了人,还怀了身孕,桩桩件件,都精准踩在林时晏的禁区。
他有怨,我理解,毕竟一别五年,两无音讯。
可从未想过会从林时晏的口中听到这般折辱的混账话,心下凉的彻底。
一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毫不畏惧迎上林时晏的目光。
“大人,妾身清清白白,与夫君亦是堂堂正正三书六聘迎进门的。”
良久,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为不屑,也带着几分自嘲:”前尘旧梦不可追,你走吧。”
“秋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怔怔望着他,心口莫名涌起悲伤难言的感觉,但很快就消失殆尽。
转身离去的那刻,我突然回头,直直撞入他的视线中。
他眼瞳微缩,显然是惊讶于我会突然停步回眸。
“林时晏,多谢你。”
只为多年前的照拂做一个了断,今后各不相干。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至少,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