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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曾是海州市最高调的纨绔子弟。

二十岁那年,我被亲生父母找到。

被父兄陷害,断掉右臂。

舔了十年的女神冷眼相看。

后来蔡心蓝问我可愿意娶她。

我推着玩具汽车问她:

「姐姐你几岁啊?」

1

回来那天,接我的是大哥的司机,以前我叫他赵瘸子,现在叫他赵师傅。

他在工厂做工,工伤瘸了左腿,不影响开车。

大哥把他安排成自己的司机,工伤赔偿就免了。

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领导的司机其实巴结的人挺多,毕竟能吹吹风,也能听到一些秘密。

所以都对他很尊重,除了我。

再厉害的仆人也不可能在主子面前逞威风,我叫他赵瘸子,从没正眼看过他。

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毕竟我现在也断了一条胳膊,而且,我也算不上主人了。

我侧头看向车窗,映照出的那张脸瘦削憔悴,眼神畏畏缩缩。

三年前,我曾多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但现在,我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求着人收留。

所以,我跟司机老赵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

一路之上,他没有跟我说话,送我到家门口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给我开车门。

我艰难地一只手从后备箱搬出行李,老赵靠在车子旁抽烟,冷着脸看着。

我还未走远,他在背后说了句:

「幸好我瘸的不是右腿,还不至于成为废人。」

说完,开着车放着音乐走了。

原来在他心里,就算我们都是残疾,也是有区别的。

2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大哥周越。

几年未见,他更加成熟,也更加有威严了。

毕竟在自家公司当了几年高管,自带身居高位的气场。

我低着头喊了声:「大哥」。

周越没有答应,看了一眼我断了的右臂。

在外时,别人也会看,但不会像他这么直白,毫无顾忌。

「真断了?」

「这就是报应,你偷走了周峰二十年的人生,现在不过是个小惩罚。」

我没有反驳,虽然当初刚出生被抱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手里的行李包勒的我手疼,虽然我努力习惯用左手,但力量和灵敏度还是不如右手。

「哥,让我先进去吧。」

我只能哀求道。

他嫌弃地说了句:

「三年了,还是那么矫情。」

他走在前面,我提着包裹迅速跟上。

虽然这曾是我家,但现在却非常陌生,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屋内很吵闹,似乎在办宴会,我低着头怕被认出。

结果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发出一声嗔怪:

「怎么走路的?」

「是你?」

两声截然不同的语气,可是看清她的样子我就不奇怪了。

是蔡心蓝,那个我舔了十年的女神。

从上学时的死缠烂打,到她进入演艺圈后的纠缠不休,整个海州市都知道,我周凯是她蔡心蓝的舔狗。

蔡心蓝一直都很讨厌富家子弟,而当时的我,是她身边最烦人的那个。

三年过去,她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还有了几部叫好又叫做的代表作。

娱乐圈里,人气是最养人的东西。

现在的蔡心蓝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眼神中再也没有当年的羞赧和自卑。

「他怎么会在这?」

蔡心蓝问周越,语气颇为不满。

周围人也看着我,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有点面熟,好像是三年前周家的二公子吧?」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他的右胳膊是不是断了?」

「当年他追蔡心蓝,闹的满城风雨,现在蔡心蓝都跟周峰订婚了,他又回来了。」

「回来又怎么样?一个正牌公子哥,一个断了胳膊的废物,怎么比?」

如果是三年前,听到这样的话,我早就会发飙了。

但现在我只能装作听不到,我哀求着看着周越,希望他能将我带走,但他不为所动。

蔡心蓝看着我断了的胳膊,开口问道:

「都这样了,还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我点头哈腰,对她说道: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蔡姐,以后也不会纠缠,祝蔡姐和周峰百年好合。」

蔡心蓝高傲地说道:

「以后别打扰我就行,否则,你会比现在还惨。」

「滚吧。」

在她说完之后,周越才带着我继续往前走,他就是要让我受够屈辱。

他带我来到一间逼仄的佣人房,房间并没有打扫,被子上还有一股霉味。

「待在这,别乱跑!」

丢下这样一句话,周越就离开了。

我将行李放好,被子搭在椅子上,靠近窗口的位置,还有一点阳光。

我不敢拿出去晒,怕让周家人不高兴。

其实我对于周家来说,何尝不像这发霉的被子一样,最好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不被人发现才好。

傍晚的时候,我闻到饭菜香。

打开门,家里的佣人来来去去的上菜,其中一个我叫她赵姨。

她看着我,表情有些尴尬,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没有人让她叫我吃饭,主人家没发话,她也做不了主。

我说了声:

「赵姨,我不饿。」

关上门,缩在了还有霉味的被子里。

睡着了,就不饿了,睡着了,就什么吃的都有了。

3

三年前,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打断了周峰的胳膊,在周峰最重要的演出前。

这也是蔡心蓝精心为他策划的翻身机会,但她认为被我破坏了。

所以,她用亲子鉴定将我和周峰的身份调换过来。

我的亲生父母并不穷困,实际上有钱也有权。

只是这权力带着血腥和暴力。

生父为了争夺地盘,经常带人出去打群架。

有一次,亲哥下手重了,打死了对方的儿子。

按照心照不宣的约定,不能死人,不能伤害老大的家人是基本规则。

所以为了不让事态扩大,生父想到了办法。

就是将十多年前被误抱走的我要回来。

他舍不得自己左膀右臂的大儿子,也舍不得早就离家出走的周峰,所以选择了我这个有血缘却没感情的亲生儿子。

而周家的养父,对于我的顽劣也是头疼,所以知道我是抱错的后,早就想要换回来。

尤其是他认为我打断了周峰的胳膊后,更是断了最后一点舐犊之情。

我被交给了对方的地盘,受到了许多毒打。

他们对于生父的投机取巧当然不满,于是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后来他们要钱,十万块,我心里有些暗喜。

对于周家来说,这不算多,对于生父来说,也不多。

但生父觉得这是面子问题,所以不愿意给钱。

我又给养父打电话,他说:

「找你亲生父亲去吧。」

接连被挂断电话,对方的人都不满了,我求着他们让我打最后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蔡心蓝的,我说了自己的惨状,请她借我10万块钱。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

「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打断了周峰的胳膊,这就是报应,但你还一直不认错,你要是认了错,或许我会帮你。」

我不愿认错,是因为那本就与我无关,但现在,事实都不重要了,我想要活下去。

我在电话里,低声下气。

「我错了,蔡姐,你帮帮我。」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

「周凯,你装的挺像,我知道你心里没有认错,所以我是不会给你钱的,别忘了,我刚说了‘或许’,所以不算违约。」

我不敢挂掉电话,因为我知道她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身边的混混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一把抢了过去,将我踹倒在地。

「操,浪费老子电话费。」

我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几个月,动不动就挨打,直到胳膊伤口感染,持续发高烧。

后来的日子我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生父迫不得已接回了我,送到医院才发现胳膊的伤口感染很严重。

不是没的治,只是手术费太贵,药费太贵,所以他替我做了选择,截肢。

做完手术第三天,他不顾医院的阻拦,给我办理了出院。

他不是没钱,只是觉得花在我身上不值得。

所以相对来说,周家对我来说更像一个家。

我裹着发霉的被子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终于有人来叫我。

周父看到我并没有多少高兴的神情,但周母倒是立马流泪了。

「小凯,你吃苦了,你爸他还生你的气,你跟他道个歉。」

「我错了。」

我没有犹豫,哪怕之前的二十多年,我从来都不会跟他道歉。

哪怕这一次,根本不是我的错。

周越在一旁讥讽道。

「哟,真是难得,你也会认错。」

「是还想过你那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的富二代生活?」

我摇摇头。

「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我说的是心里话,这三年的经历,不仅磨光了我曾经的纨绔,也磨掉了我对生命更多的期望,活着就是我唯一的想法。

但周父似乎看不惯我现在的样子,说了一句。

「你去厨房跟佣人一起吃饭,以后就睡在佣人房。」

我准备答应,却发现眼前发黑,知道是一夜没吃,所以低血糖了。

晕倒之前,我听到周越说了句。

「真能装,都别管他。」

后来还是有人管我了,因为我醒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周越站在我的病床前,一脸不耐烦。

「周凯,你可真行,为了博取同情,活生生把自己饿成低血糖。」

4

他们不知道,因为感染治疗不及时,我得了败血症。

对于这个病来说,低血糖实在无关轻重。

我想活下去,所以才会回到周家。

我醒了之后,周越就走了,幸好他付了医疗费。

剩下的费用,我让医生开了治疗的药物。

他还是劝我做手术,在他看来,周越那样的人不像是穷人。

可是周越的钱与我无关,我让医生开了最普通的药物,够我吃一段时间,维持病情不恶化就行。

我从药房拿好药,离开的时候,却跟周峰巧遇,蔡心蓝陪在他身边。

蔡心蓝戴着帽子和墨镜,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有些名气了,容易被粉丝认出来。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绕开,但却被周峰拦住。

「二哥,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找熟人看看?」

他凑近,想要拿我的处方看看。

我躲开了,没有回答他的话,却跟蔡心蓝道歉。

「我不是跟踪你,我不知道你也来这家医院,以后我换个地方看病。」

以前,做为舔狗的我经常蔡心蓝在哪我在哪,让她十分厌烦,却乐此不疲。

但现在,我只想离所有人远远的,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愿望,要实现也很难。

我在路边等公交,周越开着车经过。

他把车停在了公交车站点,然后叫我。

许多乘客看向我,眼神中都在谴责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行为。

我只能快速上车,然后坐着他的车离开。

周越对我独自离开的行为不满:

「等一会不行?我就接了个电话,都没来得及向医生打听病情。」

我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没什么病,就是体质差了点。」

他轻哼了一声:

「以前花天酒地一点毛病没有,现在出去个三年,变得这么柔弱,我怎么不信?」

「怎么?以前舔狗式的追求方式行不通,现在打算走病娇风了?我警告你,不要干涉周峰和蔡心蓝的感情。」

「他是我弟弟。」

他从后视镜里严厉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说,我也是你的弟弟啊,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握紧了手里装药的塑料袋。

在生存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周峰见我不说话,反而更生气了。

「怎么?在外待了几年,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既然你体质差,那干脆跑回家吧,就当是锻炼。」

他将我拽下了车,扬长而去。

剩下的路有十公里,我没有跑,因为病情让我没办法进行剧烈运动。

走了一大半路,突然下起雨来,我将药紧紧裹在胸口,佝偻着腰,怕它被雨淋湿。

终于走到了家,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母亲敲门进来。

她跟我说过,让我住这里都是父亲的主意,她一个女人没有话语权。

但她终于替我想到了出路,那就是娶妻,然后搬出去住。

对方是赵家的女儿,三十岁未婚,男朋友却有一公交车。

母亲看着我的断胳膊说道:

「你们两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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