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泽一夜未归,他赶回家时我正收拾着行李。
他看到我有些心虚,拿过衣服帮我叠着。
“昨天去买药的时候公司出了点事。”
我嗯了一声,用并不灵敏的左手合上箱子。
许嘉泽抓了把头发,“你要去哪?不至于这点事就和我生气吧?”
我叹口气,“听说灵隐寺很灵验,我想去拜拜让左手快点好。”
我骗他的,其实我想去给纪念求张平安符。
愧疚浓成一团雾气,弥漫在他的眼睛里。
“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做声,看了看许嘉泽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的新腕表。
他下意识遮住,尴尬地解释“客户送的,得给人家个面子嘛。”
我低敛下眼睫,好似认同了他的说法。
傍晚出发,杭州距我们不算远,坐飞机一小时就到了,我们租了间民宿住了一夜。
凌晨,我冷得牙齿发颤,迷迷糊糊转过身想喊许嘉泽。
发亮的屏幕刺眼,许嘉泽缓缓打下问题。
“待产包要准备哪些东西?”
眼泪忽然掉下来,划过鼻子又钻进耳朵。
我不知道,许嘉泽问出这个问题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
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许嘉泽事业有些起色之后,开了家分店。
那天早上,他带着律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出差,留我和几个员工在店里看店。
傍晚,来了一群黑道上的人,砸了店里的东西。
混乱中,我不小心掉下二楼,血流了一地。
他们把我送进医院。
先引产,再清宫,后手术。
我的左手废掉了,六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医生说她已经成型了,是个女孩。
可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她就已经被送去火化了。
术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纪念。
她哭着对我说,“淮淮,手一定会好的,都怪我,我为什么没去陪你。”
第二个人是领头的黑老大。
他愧疚地说,“手下人不懂轻重,我对不住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第三个人是许嘉泽。
他难过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我伤心欲绝,问他那些人是谁。
他说一个合伙人欠债不还故意报了他的名字,他已经处理好了,我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就行。
许嘉泽让我只当是一场阴差阳错殃及池鱼的意外。
可我的代价却是一只手和一个孩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许嘉泽穿戴好,晃着我的被子“快起床,这时候去求最灵验了。”
我烦躁地把头继续埋到被子里。
他见我不应,有些烦躁。
“你昨天一直咳嗽害得我都没睡好,我今天还特地起个大早准备陪你一起去,你现在又变卦了,这样半途而废,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了!”
我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喉咙又干又涩,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嘉泽自顾自地离开,摔门的声音异常大。
我艰难地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温度计,一量,41度。
全身滚烫得厉害,却还是冷得发颤。
我给前台打电话,用光力气也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
我挂了电话,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脖子上肿了一块,我不敢摸,我猜一定很疼。
我忍着眼泪,换了件高领衣服。
颤巍巍走出去,下楼时虚脱地踩空台阶。
接着,滚啊滚。
像个球一样掉落在地。
前台的人尖叫着来扶我,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