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语卿霍熵第20章

三生石,忘川河畔。

迟语卿身着一袭金丝鸾鸟服,久久地立在这里等着她的夫君,六界的九天战神,帝君的兄长亦是其帝师。

不肖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就见霍熵一身金色龙纹长袍朝着自己走来,长发如墨,剑眉星目。

“你叫本君来此有何事?”霍熵狭眸望着她,眼底满是不耐。

迟语卿痴痴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身朝着三生石挥手,只见上面两人的名字很快浮现。

“臣妾求神君……休妻。”她垂眸道。

霍熵一愣,随即眼底满是嘲讽:“妻?本君何时有过妻?”

迟语卿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嫁与他一千八百多年,竟在他心底连妻都算不上?!

“那就求神君断了这姻缘吧。”迟语卿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喉咙一抹鲜甜涌出,又被其强行咽了回去。

霍熵根本不信她的话,冷声道:“你自己同天后说。”

迟语卿还想说什么,霍熵转过身:“你既有蛊惑天后的本事,又何须在本君面前装模做样?”

语罢,他直接飞身离去,一刻也不曾停留。

迟语卿站在忘川河畔,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冷风呼啸,她只觉异常冰寒。

她望着三生石上霍熵和自己名字,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摩挲着。

都说九曜神君,心系天下之人,可为何独独不能心系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夕阳隐没,她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九天神殿。

还没走到她所居住的揽月宫,就看到霍熵的妹妹夜阳公主带着一行仙娥朝着自己而来。

夜阳瞧着迟语卿此时才回,不觉皱眉。

“你好大的架子,让本公主等你一天!”

迟语卿赶紧参拜:“臣妾不知公主前来,还望公主恕罪。”

夜阳看着她卑微的姿态,很是受用,然想到她这副样子如何配得上自己兄长,怒火又不觉扬起。

她朝着身后挥手,几个仙娥小步走上前。

迟语卿不知她此意何为,就听夜阳道:“我兄长乃是九天战神,怎能只有你一人照顾,这些仙娥是本公主精挑细选,特意送给兄长的。”

迟语卿听到此话,只觉心中闷痛。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几个美艳仙娥,回夜阳:“公主有心了,不过这件事您还是找神君比较妥当。”

说完,她转身离开。

夜阳见自己被忽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寒眸一冷。

下一秒,她挥手过去,顿时一道大力将迟语卿掀飞。

“嘭!”得一身巨响。

迟语卿摔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来。

她就看到夜阳踩着云纹高墙鞋朝着自己走近,而后蹲下身,一把扯过自己的手。

“你嫁与我兄长,千年未有子嗣,你当真以为本公主不知是何缘故?”

说罢,夜阳一把扯开了迟语卿的宽袖。

就见她细长的胳膊上,鲜红的守宫砂明显异常。

第二章亡妻

一时间,殿外万籁俱寂。

迟语卿只觉无数道嘲讽的视线朝着自己看来,她想要伸手去扯下衣袖。

可夜阳却将她衣袖一把撕开:“成婚千年,我兄长都未曾碰你,你还有什么好羞耻的?”

被夜阳当众羞辱,迟语卿喉咙苦涩,摁在胳膊上的手不觉握紧,却又无可奈何。

夜阳看着她这副软弱的样子,冷笑道:“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是天灵族人,你以为凭你一小小竹仙,能嫁与我兄长?如今你父勾结魔族,被关天牢,不用本公主多说,你也知他是何罪吧?”

迟语卿心底一颤,她们天灵族生生世世附庸天族,从未有过反叛之心。

她阿爹更是一生为天族卖命,却不知为何被诬陷勾结魔族,已是天寿之年,却遭此劫难。

夜阳见她面色苍白,朝着她靠近,传过心声道:“你一个罪臣之女,不配为我兄长之妻,我知天后不会应允你们和离,我有一妙计只要你肯答应,我定保你父和天灵族无恙。”

迟语卿眼底闪过一抹期盼。

“公主请说。”

“我兄长不能休妻,但他可以有位亡妻!”

夜阳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向迟语卿。

迟语卿眼睫微颤,看着夜阳离去的背影,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回揽月宫。

揽月宫内,凄冷一片。

唯一的宫婢小蝶见她衣袖被撕碎,一身狼狈的回来,忙扶住她。

“小姐,你这是怎了?”

小蝶是迟语卿从天灵族带上天宫的贴身婢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在这天宫,怕也只有她是真心对自己。

她不忍让小蝶担心,柔声道:“无碍,是我出去时,病发不慎被绊倒了。”

小蝶听后,眼眶不由发红。

她强忍着酸涩,端了药过来:“小姐,这是奴婢从仙官处讨来的,您快喝了吧。”

千年前,迟语卿不慎被八爪火螭所伤,至今未愈,如今已经是回天乏术。

迟语卿看着那碗黑浓苦涩的药,想起今日夜阳所说之话,摇了摇头。

“不必了。”

说完,她看着窗外问小蝶:“神君可回来了?”

小蝶含泪点头。

迟语卿听后起身,对镜梳妆。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仙力掩盖脸上苍白,只能靠这胭脂。

梳洗换了一身素衣,她去往九天殿。

霍熵正在处理公务,听见脚步声,抬眸见是迟语卿,眼底满是不耐:“你又来作何?”

迟语卿掐紧了手中的帕子,缓缓开口:“神君可否救我父一命?”

“你父勾结魔族,罪该当诛。”

霍熵冷漠得声音不由刺痛她的心,迟语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霍熵见她许久不曾说话,正要赶人,就听她忽然道:“如果用一样东西来换呢?”

“什么东西?”他好整以暇。

迟语卿目色空洞:“我的命。”

霍熵目色一颤,随即嘲讽:“你以为你的命有多珍贵?你父率天灵族勾结魔族,你们全族都该诛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九宫殿外一道惊雷落下。

霍熵瞬间来到她面前:“本君最厌恶被人威胁,你若真想死,就找个寂静之地,莫要污了我天族圣地。”

第三章生死看淡

迟语卿步伐僵硬地离开九宫殿。

九天殿外,梨花如雪一般飘落。

迟语卿伸出手,接住那雪白的花瓣,将其攥在掌心,一步步得离开。

小时候,她常听闻九曜神君拯救黎民,是天下最好之人。

便憧憬能嫁与他为妻,还为此日日去神女殿祈求。

如今真的嫁与他,她才发现他所有的好,都给了天下人……

殿内,霍熵经她一闹,挥手将案台洛简甩落在地。

……

天上,没有时日。

迟语卿将从九天殿带回的梨花花瓣放入檀木匣中。

因里面有她的仙力,所有的花瓣都保存的很鲜活。

她呆看了许久,复将盖子合上,小心放在枕下,这样仿佛就如霍熵陪在她身边一样。

这夜,异常寒冷。

迟语卿好不容易睡着,梦中霍熵的话忽然出现在脑海,她猛然惊醒。

而后朝着外面喊:“小蝶。”

小蝶听到她的喊声,连忙进来:“小姐,怎么了?”

“快,替我更衣,我要回去一趟。”

小蝶不知她为何这般着急,忙拿了长衣给她披上。

迟语卿用着紧剩得仙力回天灵族。

天灵族在南海,她花了半日方才赶到,赶到时已是黎明。

这里一片洛海,看着很是宁静。

迟语卿松了一口气,抬脚正要进入,忽然被一屏障给弹开。

她眸色一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见她兄长洛陌一身青衣落下,面色冷漠:“不知战神之妻来此有何贵干?”

迟语卿顾不上他的疏离,忙问:“哥,天灵族近日可无恙?”

洛陌听罢,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问,还嫌害天灵族不够?”

迟语卿整个人懵在原地,不知他此话何意,什么叫她害了天灵族?

“哥……”她握住洛陌的手,话还没有问,可下一秒洛陌却将她一把甩开。

她不察,直接跌出结界外一米多远。

洛陌眸色一颤,很快就恢复冷漠:“我们天灵族没有你这号人,我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迟语卿摔倒在地,不敢相信地看着洛陌,就见他毫不留情甩袖飞身离开。

她心底闷痛,缓缓从地上爬起,呆望着被屏障所隔开的家,喉咙涩然。

“大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求神君放过天灵族的。”

话落,却无一人回应。

空气中,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

迟语卿没有离开,她坐在草坪上,抱着枯瘦的身子,望着南海茫茫,不知何处是家。

她身后,竹林里,洛陌隐身站立。

他安静地陪着迟语卿,想起刚才自己甩开她时,手不觉颤抖。

“清清,如今我天灵族遭灭顶之灾,你可切莫掺和进来……”

……

迟语卿不知坐了多久,她看着明月从海岸线落下,才踉跄着站起身。

站起身之时,她只看自己手指似是有竹节显出。

她本是一竹仙,阿爹说,竹仙亡故,将化回南竹,回归自然……

她没有回九天殿,而是直接去到了天牢。

将身上仅有一截仙笛给了天兵,天兵才放她进去。

天牢里。

洛策一身是伤躺在冰凉的石板上。

“阿爹……”迟语卿看着他年老遭罪,鼻尖酸涩。

洛策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见是迟语卿,他忙从地上爬起:“你怎么来了,快走。”

迟语卿知他担心自己被连累,隔着铁栏握住他的手。

“阿爹,不用担心,是神君让我过来看您的。”

洛策这才放下心来,仔细看着迟语卿,含泪道:“阿爹没事,你快些回去吧。”

迟语卿含泪点头,声音嘶哑:“阿爹,你放心,就是拼尽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救你出来。”

“阿爹活了万年,生死早就看淡,我儿大好年华,且莫为了我的事惹神君不快。”

迟语卿还想说什么,天兵已经来催促。

她只得先行离开。

回去后。

她只身去往九宫殿,站在殿内等待霍熵回来。

在这天界,唯一能救她阿爹的,也就只有他了。

她在这里,一站就是一夜。

第二日黎明之时,她忽然见案桌前透心境亮起,一个天兵浮现在半空中道:“按神君吩咐,洛策已行刑!”

迟语卿霎时脸色苍白一片!

第四章天后诞辰

这时,迟语卿身后殿门被人推开,她僵硬地转身就看霍熵一身煞气而来。

“你杀了我阿爹?”迟语卿颤抖着发问,声音凄凉。

霍熵看着她苍白的脸,胸中一闷,冷声道:“谁准你来九天殿窃听?”

迟语卿见他承认,喉咙一股鲜甜涌出。

她强压着胸口,目色空洞得看着他,心底苦涩:“所以,神君可要惩治于我?”

霍熵一时答不出。

半晌,挥手将她甩了出去。

天宫无四季,永远阳春四月。

迟语卿独坐在揽月宫的庭院外,呆滞地望着南海的方向,却觉异常寒冷。

小蝶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身子,鼻尖酸涩,终是不忍道:“小姐,今日天后诞辰,让您务必参加。”

迟语卿听后,瞧着她,喃喃自语:“小蝶,我想回家……”

小蝶再也忍不住眼泪滚落。

因天灵族被诬陷勾结魔族,掌管天灵族的洛策被赐死,霍熵昨日才派人来说,以后迟语卿不许与天灵族有任何交集。

迟语卿见小蝶落泪,抬起手给她轻轻拂去:“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小姐,奴婢不苦。”

“走吧,我们去寿宴。”迟语卿默然道。

天宫,凌霄宝殿,歌舞升平。

迟语卿到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心中荒凉。

她阿爹新丧,连葬礼都不能举办。

而此处却是一派欢声。

天后见迟语卿前来,朝着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迟语卿走过去。

天后看着她憔悴的脸,叹声道:“你父之事,本后已经知晓,你放心,本后已和天帝言明,等事态减轻后,会让你父好生轮回。”

天灵族从来只有一生,迟语卿不想扰了天后好意,强扯一笑:“多谢天后。”

迟语卿坐在天后身旁,却无心欣赏殿内歌舞。

没多久,便离席而去了。

她正准备回揽月宫,还未走出凌霄宝殿就见夜阳公主一身华服而来。

“你倒是好手段,为留在我兄长身边,竟连自己亲父性命也不顾了。”夜阳看见她出声讽刺道。

迟语卿此刻只想离开,夜阳却挡在她身前不准她走。

“你既不肯去死,那就主动为我兄长纳妾,你不能生,便让别人替你生。”

迟语卿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不明白,夜阳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夜阳看着她满是水雾的目光,越发不耐:“怎么,弋㦊不愿意?”

迟语卿没有回答,低头就要离开。

可这时,夜阳却挥手,一把将她带到了天宫的长生池旁。

“本公主现在便让你死心!”

夜阳传过心声。

迟语卿就看长生池畔,梨树下霍熵一身金丝蟒袍,玉树临风。

他的身侧一绝美女子正挽着他的胳膊,浅笑如花。

迟语卿看着霍熵目光温柔一直落在那女子身上,是她从未见过的。

原神依譁君也会爱人,只是所爱之人不是自己……

“看到了吗?那是掌管花界的上神汐月,她才是我兄长真心所恋之人,你一竹仙如何与她相比?”

迟语卿面无血色,正欲离开。

可夜阳设在两人之间的屏障,顷刻便被霍熵看破。

他挥手,屏障退去,两人四目相对。

第五章置于何地

驾云回九宫殿的路上。

迟语卿就站在霍熵的身旁,相对无言。

霍熵看着她脸上所涂的脂粉,不觉皱眉:“以后莫要在脸上涂人间之物,本君看着甚是碍眼。”

迟语卿没有回答,只看他:“我想回天灵族。”

“天灵族大逆不道,你若敢去,是想将我九宫殿置于何地?”霍熵冷声道。

勾结魔族本是诛灭全族,天君饶恕,已经是格外开恩。

迟语卿一时哑然,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到揽月宫。

迟语卿将枕头下的木盒拿起,打开看着上面的梨花,想起今日所见。

一口淤血再也忍不住从口中溢出。

那雪白的花瓣,顿时变得一片通红。

她静静地拿着木盒,看着里面仙气消散,放了千年的梨花星星点点糜烂。

就如同她和霍熵这姻缘,终归是维持不住了。

小蝶端药进来之时,就看迟语卿满身鲜血,竹灵若隐若现。

“啪!”得一声。

她手中药碗摔落在地,忙跑上前道:“小姐,你等等,我这就去请仙医过来。”

迟语卿却阻止了她:“不必了,你下去吧。”

她虽贵为九曜神君之妻,可在这天宫,都知她不过挂个头衔罢了。

无人真把她当做战神之妻对待,小蝶去请仙医,不过是白去。

小蝶含泪退下。

迟语卿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卧榻之上,刚闭上双目,眼前便是阿爹身死一幕。

她睁开双目,穿了衣服,乘着夜色还是悄悄赶往天灵族之地。

……

天灵族在南海一小舟栖息。

这日,迟语卿还未赶到,远远就看无数仙族手持仙器将其团团包围。

他们高声喊:“铲除魔族余孽!”

天灵族从未动过刀兵,世代已生产玉笛神器为生。

此时被仙族包围,一个个手无寸铁焦急得站在屏障内。

迟语卿看着里面还站着三四岁的孩童,显然是被吓的不清,蜷缩在母亲怀里。

而她的兄长洛陌手拿玉笛挡在最前面,已然受伤,嘴角鲜血滑落,大声道:“天灵族和我父从未勾结魔族,我们也不是魔族余孽,你们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那些个仙族听后,更加气愤,朝着洛陌出招而去。

迟语卿见状,奋力飞身挡在了洛陌身前,尽数接下那些出招。

一口鲜甜猛地从胸腔涌出,迟语卿整个人被打落在地。

洛陌见状瞳仁皱缩,瞧着她弱小身影,正欲抬手去扶。

就见她跌跌撞撞起身,对着仙族之人道:“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天灵族吗?若是如此,就先将我命拿去!”

仙族之人知她是九天战神之妻,自是不敢拿她性命,只好暂时离开。

等他们走后,迟语卿忙擦了擦嘴角残血,扭头看向洛陌:“哥,你可无恙?”

洛陌抬起的手垂下,冷漠地看着她:“我天灵族被逼至此,你可满意?”

迟语卿愣住,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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