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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爹是镇守漠北的大将军。

我娘是京城贵女。

而我却被人牙子拐卖了。

后来我爹找来时,我闭门不见拒绝回去。

所有人都说我是不知感恩、铁石心肠的不孝女。

只有我知道,这是我精心策划的一场意外。

……

姑姑从人牙子手上把我买回来时,我已经被辗转卖了三次。

她抱着我恨不得再次去趟漠北跟我继母面对面的干上一架。

“那天杀的贱人!你自幼丧母,她不怜惜便罢了,竟趁着你爹受伤昏迷不醒,说你被人拐了,若不是你姑父聪明猜出不对劲,我可真就对不起阿姐了!”

我眨了眨眼,没有回话,只是埋在她怀里小声抽泣。

当年我爹镇守漠北,一群糙汉子无法照顾我,他这才娶了个继母,继母不喜欢我,她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便更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两个月前,我爹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我继母一寻思这是个好机会,寻了个由头让我出门买药,然后再醒来时,我就已经到了人牙子手上。

得知我身份非同寻常,我姑姑又花了一大笔钱买下我后,王婆笑的嘴都咧开了,神情中还带有一丝解脱,脸上半分没有当初毒打我时的狠厉,甚至还带有满脸的讨好。

“姑娘找到就好,夫人若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自那以后,我便在姑姑家住了下来。

姑父身居高位,宰相大人是他的恩师,自己跟皇上是旧友,极受皇上信任,但因早年受了伤,无法生养,他身边便只有我姑姑一人。

我留下来的那晚,姑姑是含着泪为我身上的伤口上药的。

很疼,但又让我头脑十分清醒。

姑姑抬手为我盖上被子,我闭眼假寐,听见她同姑父说:“我们没有孩子,阿芙吃了许多苦,我姐姐也没了,从此便把她当做我俩的亲生女儿吧。”

姑父叹息一声,答应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苦尽甘来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江迎芙,你总算逃出来了。

姑姑跟姑父待我极好。

甚至因为忧心我太过于懂事安静,姑父去宫里求了恩准,让我做了皇后亲女八公主容嘉的伴读,我与容嘉同龄,都是十四岁。

进宫那日,姑姑拉着我的手叮嘱:“公主年幼时落了水,胆子小了些,娘娘也是念在这点,想让你们彼此帮忙,我们阿芙懂事,公主不爱说话,阿芙就多说些可好?”

那当然是好的。

就是有点好过头了。

两年后,我与容嘉并称京城双霸。

皇后娘娘因小时候的事对幼女有愧,哪怕是容嘉一巴掌扇到别人脸上,她也只会忧心女儿手会不会疼。

但我不一样,至少在我姑姑姑父面前不一样。

又传来我与容嘉把尚书府的二公子打了一顿后,姑姑的脸色是又担心又不相信,“怎会呢?阿芙是个内敛的姑娘,外面弄错了吧?”

容嘉闻言气的脑仁疼,目瞪口呆地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木然地点了点头,“确实够内敛的,半天没看出来优点在哪。”

但无论如何,我与容嘉渐渐长大,大人们也不得不开始注重起来外面的传闻,特意请了当今的状元郎带着我们上课。

其实主要是容嘉,毕竟她是公主,看着二公子一黑一青的眼睛,皇上忍无可忍地将刚中状元的沈朗请来作为公主的少师。

我把容嘉当姐妹,她却跟姐妹玩心眼,哭着求皇上皇后把我带上一块。

所以第一次见到沈朗时,我与容嘉的感情正处于决裂中。

我这人爱好演戏,规规矩矩地坐着。

容嘉在沈朗进来时就开始挑衅,放话说自己要去湖上玩滑鞋。

沈朗穿着大氅,芝兰玉树,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书卷气,热茶的水雾挡住他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温润的声音传来:“那公主便去吧,今日的课就先延迟一些时间。”

容嘉一听笑的更加真心实意,得意地对我做了个鬼脸后,跑了出去。

我心里痒痒,但为了保持刚刚的人设,轻声问道:“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问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提醒沈朗,容嘉必定是一去不复返。

谁知沈朗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天色,叹息一声说道:“怕是要许久了。”

很好,回答了我一句废话。

但没过一会儿,容嘉身边的婢女便匆匆赶来:“少师,江姑娘,公主落水了!”

我心里一惊,猛然回头看向沈朗,沈朗神色淡然,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咸不淡地说道:“去看看公主怎么样了。”

等出了门,我才发现,外面已经出了太阳。

沈朗早就有预料了。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幸好容嘉问题不大,只是湖上碎冰破裂,她一只腿踩空,让冰冷的湖水掩盖了半条腿,被冻的不行,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题。

她的婢女哭的不行,又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少师让奴婢寸步不离公主,若是公主出事,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沈朗却摇了摇头,“皇上,娘娘,是臣让公主出去的,这事臣也有责任。”

皇上瞪了一眼容嘉,“既然少师为你求情,你自己又吃了苦,那这次朕便不罚你,只是养好后,你安分地跟着去上课!”

容嘉对水有阴影,沈朗让人救了她又为她向皇上求情,此刻看向沈朗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与崇拜。

我很绝望。

竟从没发现我的姐妹如此好骗。

心中哀叹一口气,却在偏头时与沈朗的目光对上。

沈朗这人不好惹。

容嘉自那以后跟他的狗腿子一样,我实在无法安静待着上课,跟容嘉商量好我装病请假以后,我捂着肚子便说疼。

沈朗的眼神淡淡扫过来:“病了?”

我没心虚,容嘉反倒是慌乱起来了,话都说不清,“大抵是病了吧?”

……

沈朗眼神落在我身上,点了点头,“那边去请太医来吧。”

我抬起头看向沈朗,“少师,我突然就不疼了。”

沈朗神色淡淡,“那便接着上课吧。”

结束后,我眯着眼问容嘉,“你是不是喜欢沈朗?”

容嘉神色大惊,“你把我与沈少师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了他!”

我沉默了,容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只是觉得…沈少师这人,不太好惹。”

她说的没错,所以当我在青楼碰见沈朗后,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见沈朗神色有如此大的波动,他双眼微红地站在门前,里面的姑娘语气听起来饱含怒意。

“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来了!沈朗,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这姑娘的房间在最里面,沈朗换了身衣裳,还带着披风帽子,若不是这些天我天天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却没想到里面的姑娘气性如此之大,不知摔了什么到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快滚!”

沈朗抿着嘴沉默了几秒,我一时不察,竟撞上了他的目光。

如同平常一样,深邃看不见底,不同的便是眼里那一丝未散的悲伤跟瞧见我时眼里的凶狠。

我,江迎芙,再次遭遇了除了被人牙子转卖以外的第二次人生危机。

沈朗看了我几秒,抬脚便向我走来。

“你在这做什么?”

好问题啊。

我在这自然是为了我的怨种爹和被带着的继母回来做打算,但这肯定不能说出来。

“好奇,少师,我从未来过,今日就是进来看看。”

说罢又赶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少师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事绝不会被传出去!”

沈朗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久久没说话。

半晌,他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却在路过我时在我耳边轻声说:“江迎芙,你知道秘密对于什么人来说最保险吗?”

我身体僵住了。

那必定是死人啊。

沈朗却没多说,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抬脚向我早早就跟青楼老鸨定好的房间走去,经过沈朗站的地方时,却又隐约听见了细细的啜泣声。

这是什么凄惨爱情故事吗?

不敢多停留,赶忙往前走去。

瞧着梦语姑娘越发像我想象中的模样,我越发满意,给了老鸨一大笔钱。

老鸨笑的更开怀,又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公子,这一年来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把梦语留着,如今她年纪也大了,不知您打算何时带她出去?”

梦语害羞的低垂着头,我对她笑了笑,“很快了,过两天梦语便去竹园巷的小院子里住着吧,摆个摊子,随意卖些东西就行。”

老鸨笑的更开心,因为这话的意思,便是我要花钱为梦语赎身了,梦语却有些担忧,“公子,奴家只怕做不好生意。”

我露出浅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学不会,那我也只好送你回来了。”

梦语脸色一僵,赶忙说:“奴一定好好学。”

临走前,既然已经得罪了沈朗,那便得罪到底好了。

我又给了老鸨一包银子,问她:“梦语前边的屋子里住的是谁?”

谁知老鸨笑容还没露出来便又收了回去,“公子,跟梦语一样,我恐怕不好多跟您透露。”

说着便把银子递了回来。

我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推了回去。

“好,只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钱便是报酬。”

那日过后,我与沈朗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偏偏容嘉没有眼力见,问:“阿芙,你怎么老盯着少师看?”

音量并没有多加收敛,正休息的沈朗抬眼看了我几秒就收回了眼神。

我为什么老盯着他看?

那自然是那日他说的话,我处处提防让他把我变成一个死人。

我叹了口气,瞧着容嘉半点没动的课业说:“你要再不写完,少师可就又要生气了。”

容嘉听了却没有多少害怕,她小声说道:“今日便是少师最后一次给我们上课了,父皇给他安排了官职,他忙于政务,恐怕顾不上。”

她说着脸上带着即将解脱的窃喜,我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谁知她下一秒便是:“阿芙,这事解决了,咱们便可以又去青楼看看了,她们唱歌跳舞可比宫里的好多了。”

我的错。

我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容嘉这个笨蛋身上。

曾经没有上课这一回事时,为了怕我独身进去被人发现,就扯来了容嘉,两人女扮男装也好说一些,却没想到今日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低着头,感受着沈朗落在我头顶的目光,身正影子斜地回答道:“不去了,经过少师的教导,我的心中现在只有大义。”

沈朗迟迟没收回目光,容嘉闻言有些语塞,半晌评价道:“江迎芙,你现在已经是在我面前都要演了吗?”

我只恨不得当年进宫时,没让容嘉继续当哑巴。

沈朗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在皇上给他户部侍郎的职位后,他第二天便从宫里请来了圣旨为我跟他赐婚。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他这是准备把我带回去杀啊!

二,这是准备当着我的面在外养个女人?

偏偏我姑姑跟姑父对他甚是满意。

沈朗出身寒门,是靠着自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无论是为人处事亦或者是文笔策论,皇上跟姑父都是赞不绝口,如若不然,也不会请他去给容嘉当少师了。

姑姑更是落了泪,瞧我的眼神里满是欣慰:“沈朗眼光极好,我们阿芙才不是外面说的那样。”

因着我和容嘉的名声,已经十六岁的我和她,没什么好人家敢来娶回去,上门提亲的姑姑跟姑父又看不上,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姑姑牵着我的手,泪眼婆娑,“接你来时,你明明十四了,那手啊却没我一半大,我看着心疼,又更觉得对不起姐姐,便想着要好好把你教养长大,沈朗是个好儿郎,是与你在宫里相处后才跟皇上求的旨意,我便更放心了。”

我抿了抿嘴,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他要杀我我让他杀不成不就好了吗?

我不爱他管他养谁!

这样想着,心里也痛快了许多。

但场面话的警告跟排场是要有的。

我眯着眼瞧着沈朗,他淡淡扫过来,我就没忍住怂了几分。

但输人不输阵,我抿着嘴说道:“沈大人,我姑姑姑父如何疼我你也看在眼里,若是我嫁去沈家出了事,你也没好果子吃!”

沈朗没回话,我皱了眉,这人怎么给了台阶也不下来?

“那日的事,我说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讲,您也大可放心。”

沈朗手指摩挲,像是才听明白一样轻笑了一声。

他抬脚向我走来,在离我半步的地方停下。

“但我那日也提醒过你了,秘密只有一种人能保守。”

沈朗说着抬手取下掉落在我头发上的小花,却没注意到带着我的一根发丝。

“嘶。”有点疼。

沈朗叹了口气,“抱歉。”

我揉了揉脑袋,看向沈朗。

他淡笑着说道:“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嫁给他,不管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了不让姑姑姑父多操心,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坏了他的名声。

这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与沈朗的婚事刚定下,我爹跟我继母便回京了。

姑姑瞧着我继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挡在大门前,对我爹说:“若是让她一起,你也不用进来了!”

我爹一脸为难,“你怎能如此!若不是听说阿芙还活着,我与她母亲也不会如此着急,当年阿芙走失,我们找了她许久,家里更是人心惶惶,你们既早就把阿芙救了下来,为何不派人通知我们?”

姑姑冷笑一声,“走失?江海,你能当上大将军,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种拙劣的借口你也相信?”

她说着瞥了一眼我继母,才继续说道:“再者,阿芙到我面前时,瘦弱的如同七八岁的样子,你身为她的亲生父亲,我凭什么还要通知你?”

我爹被她说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落在我继母身上带着斥责。

姑姑不愿见他们,“圣上亲自给阿芙赐下了婚事,她如今忙着绣嫁衣,没时间见你们!”

语毕,她便叫人关上了门。

我爹跟继母吃了个闭门羹,又毫无办法的回了江宅,姑姑还气不过,跟姑父说:“我真恨不得去江家把姐姐的牌位拿回来!”

姑姑性子率真,外祖母早逝,是我娘带着她长大,两姐妹的感情非同一般。

我闻言低着头扯出一个笑来。

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我正愁找不到继母的麻烦时,她的一对儿女却自动送上了门来。

江茉带着一股子傲气,总觉得自己同京城的娇弱贵女不同,自己飒爽豪迈,瞧见我时连一声姐姐也不喊,“江迎芙!你明明好好的为何不派人告知爹爹与娘亲?你可知他们有多担心你吗?”

我有些不解。

王婆带着我们进京城时,可没作遮掩,他们若是真心找我,不会没有踪迹,毕竟我姑姑远在京城都能找到我。

江城的语气里更是散发着我的不懂事,“阿芙,你太任性了些。”

我低眉顺眼地听着,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江茉是个心急的人,当场上前便要拉着我的胳膊往外走,“那日我娘都因为你气病了,你今日得回去见见他们才行。”

“啪!”

容嘉一掌拍开她的手,江茉捂住手站到了江城身旁,江城皱着眉面露不悦。

江茉气的大喊:“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随便打人!你们京城女子不是最懂规矩吗?”

容嘉没理她,瞧着我问:“江迎芙,你是哑巴不懂得还嘴吗?”

我泫然欲泣,抿着嘴却又摇了摇头。

江茉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容嘉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让你说话了嘛?”

江茉气的拿手指着她,“你!你!……”

江城挡在她面前,也有了怒气:“姑娘,动手不太合适吧?”|

容嘉没理他们,对空气中喊了一句:“出来把他们两个给我赶走。”

一直在附近的暗卫便突然出现了,拉着江城跟江茉便往外走,江茉遭受奇耻大辱,破口大骂,外面便又传来被打耳光的声音。

容嘉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身上时,我已经在看窗户外两人狼狈的模样了。

她翻了个白眼,“江迎芙,你演点儿好的吧你。”

我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赶忙给她夹了喜欢吃的菜。

容嘉的气便消了。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在你头上撒气?”

我摇了摇头,看着窗外,语气幽幽。

“欲让人毁灭,必定要先让人疯狂。”

只有他们现在闹得越凶,到时候被打脸才会越疼。

那天以后,我与江家的风言风语便在京城里传播了起来。

但因为我爹跟我继母回京的第一场戏再加上江家兄妹俩那日被容嘉打了,所以风向大多是偏向他们,指责我是不孝女,又赶上快要出嫁的时机,更是成了热议的话题。

怀伯侯府的宴会上,我瞧着这些人的目光便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大多都是来看我笑话的。

继母被江茉搀扶着,脸色苍白,还挂着泪,虚弱地说:“阿芙,幸好你没事,这些年来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闭上眼都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如今你没事,又出落地这么好,母亲总算能放心了。”

说着她又适时地抬手擦了擦眼泪,对我摆了摆手带着期盼问:“过来让母亲瞧瞧可好?”

全场安静了下来,我抿着嘴没有动,继母并没有尴尬,反而是不好意思地对周围的人笑了笑,帮我解释说:“这孩子就是不好意思。”

她向我走来,却在即将碰到我手时被我避开,她愣了一瞬,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江茉见状生气质问:“江迎芙!你这是做什么?”

继母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阿芙…阿芙她只是许久没见我了。”

轻轻一句话,掀起了许多涟漪,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里大多是指责,骂我不知好歹。

我低着头,又抬头看了我继母一眼,也能让所有人看见我通红的眼。

容嘉皱着眉,有些不悦,“她没跟你们说话,就是不待见你们的意思,不明白吗?”

她瞥了一眼我继母,“你要是真的心疼阿芙,何必如此步步紧逼?少在本公主面前耍这种小心机,这种表演我在宫里见多了!”

继母脸上有些难以置信,手上却拉着江茉不让她跟容嘉起冲突,“公主言重了!我与茉儿都是担心阿芙,何来做戏之说?您与阿芙是好友,茉儿上次因我生病心里着急冲撞了您,我代她向您道歉。”

她又满是歉意地看了我一眼,“阿芙,是母亲对不起你,你觉得委屈也是应该的,但我与你爹是真心想弥补你,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可好?”

容嘉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她被皇后养的有些天真,虽能看出人是好是坏,但是她的身份让她可以不用参与进来,但如今撞上我继母,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眼里的泪已经蓄满,正要把准备好的戏演出来时,沈朗出现了。

他走到我旁边,把帕子递给我,“怎么哭了?”

一说这话,我就摇了摇头,又刚好抬头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又瞥了我一眼继母,下一秒就害怕地缩了回来,还是只是摇头。

沈朗叹了口气,“你在漠北的事,我与公主都知道,自是心疼你,但你不愿意说出来,那便算了,夫人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伤心事呢?”

什么事?

我何时与你们说过了?

容嘉身为他的亲传弟子,此刻倒是有了默契,看了我继母一眼又抿了抿嘴,十分不甘地走到我身边,心疼地说:“阿芙,别哭了。”

我能清楚地看见她眼珠子动的飞快,硬是挤出了泪花来,“除了当初你刚进宫时,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哭。”

众人神色纷纷,我继母脸色一僵,“沈大人此话何意?想必其中有误会吧,我……”

沈朗却打断了她。

他很清楚的知道,跟我继母这种人不用废话。

“您说得对,或许有误会,所以说明白说清楚也好。”

沈朗墨色的眼睛移过去,淡淡的目光落在我继母身上。

“阿芙幼时走失,她姑姑姑父尚在京城,都能找到从漠北被人牙子带走的她,你们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她在京城长大,与漠北虽然隔得远,但不可能消息会两三年都传不过去,你们为何会不知道?”

“还有,这几年来,你们既然觉得找不回她,为何不把这个消息给到她姑姑姑父?据我所知,他们并未受到你们任何的通知。”

话音刚落,全场的讨论便又换了个风向。

我继母脸色越发苍白,措辞片刻准备说话时,沈朗却转了个身。

“殿下,带着阿芙走吧,这里风大,她风寒尚未完好,不然该加重了。”

容嘉进步飞快,看了我继母一眼,又叹了口气,扶着我离开。

一场我还未出手的戏便结束了。

沈朗杀人诛心,走之前还礼貌地说道:“我还有事也先走了,夫人可以解释给他们听。”

等上了马车,容嘉眼里还是亮晶晶的,又带着对沈朗的崇拜说道:“我就说,少师是不好惹的!”

我神色自若地评价道:“只是你太弱了。”|

容嘉神色不忿,“那是你那继母太颠倒黑白了!”

她又看了我一眼,皱着眉递给我帕子,“眼睛都红肿了,我就说你今天怎么非要来这破宴会”

我接过来,盖在眼睛上,闷声说道:“折磨人的方式有快有慢,我偏偏不想让他们那么痛快,所以要慢慢铺垫。”

容嘉愣了片刻没有说话,半晌她喃喃说:“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这样看来你跟少师还挺配的。”

我正准备出言反驳,就听见容嘉说:“那不是少师吗?他这么匆忙去干吗?”

抬起帘子一看,便是沈朗神色仓皇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与刚刚的他完全不同。

能让他有如此变化的,想必只有青楼里的那位姑娘了。

我低着头整理着手上的帕子,把它折好递到容嘉手上,“你先回宫吧,我也先回去了。”

等我换了身男装到青楼附近时,才知道是有人想要硬闯那位姑娘的房间,老鸨怎么也没拦住,等到那人带着同行的把门撞开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老鸨才哭笑不得地说道:“爷,这屋里真没住人!”

那群人才半信半疑地离开。

那倒绝不会是巧合。

多半是有人眼红沈朗,知道他与里面的姑娘关系非同一般后,才专门做的一出戏。

老鸨低着头跟在我身边,“按照您给的消息做了,把她接到了梦语姑娘的房间,梦语也按照您的吩咐,送去竹园巷住去了,沈公子跟她都在里面等您呢。”

站在门前,我把钱给她,“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等我推开门一看,沈朗与那姑娘面对面坐着,沈朗神色紧绷,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才有所放松,而那位姑娘在瞧见我时,眼里带着些不确定的惊喜,“阿芙姐姐?”

我也微微睁大了眼,“是你?”

说来话长,沈明珠也算是我当年在王婆手底下的同盟军。

不同的是,她是自己把自己卖给王婆的。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刚因为第一次被买家卖回来被王婆毒打了一顿,但王婆这人很清楚,不能有外伤,不然这样不好卖出去,所以她折磨人的手段常常是内里的。

在我觉得心肺都快要痛的快死去时,沈明珠端着一杯温水跟半个馒头递到了我面前。

“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人家,你过去做活也可以养活自己的。”

我瞥了她一眼,干裂的嘴唇有些发不出来声音,她叹了口气,把帕子用水打湿轻柔地在我嘴上擦,然后才把水给我喂下。

轻松了许多,我哑着嗓子说道:“谢谢你。”

沈明珠摇了摇头,坐了回去。

那天过后,我与她也算是熟悉了起来。

知道她年纪比我还小一岁,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有钱去读书,才把自己卖给了王婆,她不敢也不舍得回去,钱都是让别人送回家里的。

我不理解,沈明珠的眼睛却在烛火下发着光:“我哥哥是很好的人,父母离世以后,他带着我长大,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女孩随便养养就好了,他却不同,他不让我下地干活,还让我跟他一起念书,我哥哥真的很好,读书也读得很好……”

她低下了头,“可没有权势的人优秀起来是会遭人嫌的,县令的儿子没考上秀才,二话不说地带着人到我家来打了他一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我哥硬是撑住了一口气,把我护在了身下。”

沈明珠笑了笑,眼里有了泪光,“家里没钱,可我得救他,而且我哥是有本事的人,他还要读书考功名,不能就那么废了,我也找过别人,他们也答应了,前提是我去人当小妾,我一想那不能啊,我哥得气死,所以就把自己卖给了王婆,她说去做奴役,等我靠自己赚够了钱,我哥读书也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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