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接近秋季,外间的气温很低,将穿着大红喜服的王妃带到了四面透风的柴房,那侍女偷偷的看了一眼,终是心中有些不忍,轻声的说道:
“王爷人虽然冷酷,但是也不是无情的人。王妃在这里忍一忍,或许……明日王爷就将王妃接回去了。”
陌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小侍女,她虽然有些胆怯的样子,眼睛里的真诚,她尚且还辨别的出来,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认真的说道:
“谢谢你。”
那个小侍女脸上透出一丝红晕,红着脸转身走掉了。
陌缓缓心里又是一暖,也没有起初那么绝望了,抬起双眸,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眼前的柴房,柴房不过是小小的一间,显得很破旧,墙壁斑驳,有些地方甚至严重的破损,连挡风都很是困难。她素来是和婉的性子,默默的走进去,在遍地的木柴中挑了块干净些的地方,蜷缩着坐了下来。
这里很冷……何况她穿的还是那一件大红的喜服,单薄的不得了。这里环境恶劣,更加不可能有棉衣棉被,她只能将身体尽量的蜷缩起来,减少热量的消耗。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她愣愣的坐在那里,浑身冰凉,她蜷缩着身体,却痴痴的想着刚才那个冷漠的男子。她终于……终于见到了他。
其实,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了,但只怕,他早已经忘记了吧。也只有她,痴痴的,记了他这么多年。她其实对于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奢求,只是她的心意没有瞒过义父……
她起初不知晓义父居然是以让她嫁给他的要求,来为皇后治病,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欢喜的啊!成为他的妻,和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该是多么的美好,那是她连做梦也不敢肖想的幸福啊。
可是她又实在是自卑,她脸上的伤疤,哪怕是义父的医术,也只能治到这个程度了,她传承了义父医术的八成,心里自然明白,这伤疤只怕今生难消。只是,那个男子那样好,她这个样子,如何配的上。如今圣旨已下,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做一个不让他讨厌的景王妃……
如今看来,她这般糟糕,果然是她妄想了……
陌缓缓将那大红色的喜服裹的更紧,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她脸色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苍白的过分。
她心中却对这样的严寒置若罔闻,心中只想着……真的如同那个小侍女所说,他明日便会接自己回去么?他应该,是个心思柔软的男子罢……
窗外寒风依旧,夜还很长……
陌缓缓感觉自己迷迷糊糊便靠在那干柴堆上沉沉的睡去,半夜,却被点点滴滴的凉意所惊醒,已经是后半夜,她睁开眼,却看见有水滴不断的从屋顶滴落在她的额上,发上,大红的喜服上……
外间应该是下了雨,这柴房年久失修,又破败不堪,根本不能够遮挡半点雨势,那些雨水,点点滴滴的滴落在她身上,在这冷清的深夜,将她惊醒。
她抹了抹额上的雨水,苦笑着,走到了一块不那么潮湿,雨漏的也相对少了些的地方,坐下来,胡乱理了理衣物。她浑身湿透,现下深夜,也无处去寻更换,只能穿着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坐在那里。浑身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她愣愣的看着窗外,孤独的等着天明。
直到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她才觉得,自己仿佛是活了过来。她自己便是医者,自然明白,这样的境况,淋了一夜的寒雨,无论如何也该喝些姜汤驱驱身上的寒意,而且她现在已经额头发热,可是……
这里冷清如此,连奴仆也没有经过的,她到何处去寻姜汤?她现下的境况,只怕是无法自己走出去去寻人的了。她只得坐在那里,迷迷糊糊意志消沉,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香草!小姐!”
是香草啊……陌缓缓竭力想睁开眼,努力了好久,方才看见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果真是那个面容娇俏讨人喜欢的女子,只是此刻她脸上只有担心的神色。
她知道她担心自己,伸手握住她的手,却听见她惊呼道:
“小姐你的手怎么这样的凉?”
她摇了摇头,准备说些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一瞬间整个人昏昏沉沉,再没有了半分神志。
香草看着眼前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小姐么,不过短短一夜,小姐怎么变得如此憔悴,她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浑身湿透,难道竟是淋了一夜的雨?怎会如此?
她瞪大了眼睛,眼见得姐姐这般的模样,她忍不住心中的气愤与酸楚,竟是瞬间要落下泪来。
姐姐……姐姐的一片痴心托付,怎么竟是这么个惨淡结果?她想起她今天清晨惦记姐姐,千方百计地央了那王府中的婆子要求见姐姐,她们却是个个支支吾吾,都是不知道,逼得急了她准备去闯那王爷的房间,才有个婆子说姐姐不在那里。说是姐姐惹了王爷恼,连夜被王爷送到柴房去了。
她初听见此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那样温柔和婉的性子,怎么会扰了那个什么王爷?只怕是那王爷看见姐姐的容貌,着意欺负姐姐才是!
她赶过来,却不想便见到姐姐昏倒在自己的怀里,那冰凉的手心,那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她伸手去触碰姐姐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姐姐这是发了热。她看着这清冷寒酸的四周,跺了跺脚,还是出去找人帮忙,最起码,决不能再让姐姐留在这种地方。
……
“香草姑娘,不是我不愿帮你,不过你我都是奴婢,在这王府里,终究还是王爷做的主,王爷不曾开口,谁敢帮你将王妃带出柴房?”
那婆子一脸难色,可是香草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我家小姐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王妃!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你们谁担待的起!”
那婆子犹豫再三,终于说道:
“那……我去请示王爷,看一看王爷的意思。”
眼见的那婆子转身走去,香草亦是回到了柴房,抱住了自家的小姐,焦急的等待。
姐姐,你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