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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抓鹌鹑可太简单了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东北是这样,只有这个时代是这样,父子之间的相处,永远是最沉默也最复杂的。

他们有时候是君臣,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甚至是仇人,但终究,他们是父与子。

大部分的时间里,父与子的相处和沟通,都像白开水一样寡淡,有时候还会夹杂着误会和不理解,但端起这杯白开水喝进嘴里的时候,味道是白酒一样的烈。

陈永年和陈志恒这对父子之间,自然也是这样的,所以当作为父亲的陈永年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时,陈志恒就知道,这会是一场“大人之间的对话”。

“爸,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干点正事儿。”

“嗯。”

还是沉默,陈永年跟外人,跟村里的其他人,甚至跟两个女儿都是另一副面孔,总是嬉皮笑脸的,但是面对儿子的时候,越是想认真,越是会严肃,越是想拉进和儿子的距离,就越是会生硬起来。

改不了了,笨,没救了。

“爸……”

“去年也说了,咱家也没办法供你上学,你自己也不争气,学不进去,打学校里出来,这几年了……忘了。”

“嘿嘿。”

“你笑个屁。老实儿的!我刚才说啥来着,对,去年。”

陈永年转头看着那支包在衣服里的枪,又转过来看着陈志恒道:“本来我是想着,让你跟你大爷学木匠活儿,去年你不愿意,就没让你去,你岁数大了,自己有想法,我也不好按着你头让你学,反正……”

陈永年结巴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嘴巴开合好久,才说出一句:“你自己有研究就行,别走歪了。”

“爸,你这咋说的好像我要出去劫道似的呢。”

陈志恒越听越不对劲,自己心里想了一下,明白了。

“哎呀,我没说我要出去打工啊!你别是以为我是想跟着放排的走吧!”

陈永年熥的一下脸就红了,态度十分强硬的拿出父亲的威严给自己找补:“你不是什么不是!你你、那刚才你舅不是说……”

陈志恒哭笑不得,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跟老爹说了一遍。

完了他还不忘跟陈永年描述一下美好前景:“爸你想啊,那山上那么多好东西,年年冬天上山打柴遇见多少野物啊,那不都是财么!”

陈永年有点意动,但是不想附和他儿子:“有财也得你能拿着才行,那赵广富也拎着个破喷子上山打猎,现在拄拐可溜了,你……”

啪。

一直听着的王兰拍了陈永年胳膊一下,剜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咒自己儿子呢。

陈永年一下子底气有不足了,强行提震地位,瞪了王兰一眼,王兰不稀得和他一般见识,给他个面子坐回了炕角,和俩闺女聊天去了。

“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听见没。”

“嗯呐,我懂,爸,我都懂。”

“你懂个……拿你这破玩意儿,回去烧炕睡觉去。”

…………

陈志恒他们家是正经的三间大、大土房,父母住一间大的,俩女儿住一间小的,陈志恒住一间更小的。

平常时候还好,烧火只烧一个灶,就是做饭的那个,到了冬天,陈志恒和陈永年爷俩儿那可是真得一趟一趟的去山上拉木头,也就是他们这地方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树,才有这样的条件,敢烧三个灶。

陈志恒年轻,火力旺,不怕睡凉炕,再说现在也没多冷,他就没想多烧,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灶坑里的火想事情出神的时候,后背一沉。

“哥~”

“你又咋了,再有那苦菇娘儿给我吃,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陈志恒和陈月闹着玩儿,把着她胳膊一晃一晃的像摇摇车一样,陈月却没像以往那样呜嗷喊叫的烦人。

“哥,你要出去打工啊。”

“嗯?”

陈志恒回过头,看陈月的脸,呦呵,瘪个嘴好像要哭的意思。

“怎么着,你是担心我走了没人帮你背黑锅了是不。诶,哭啥啊,傻是不,没谁说要走啊。”

陈志恒使坏,伸手摸了一把炕洞上面被烟熏黑的地方,轻轻的帮陈月把眼泪擦掉,拍拍她的脑袋:“你回去问问咱姐,你就知道了。”

“哥,那你不走啦?”

“嗯。”

“哥。”

“又咋?”

“我跟你说实话,我刚才以为你走了我也能自己住一个屋哈哈哈哈!”

“你个没良心的。”

陈志恒举起烧火棍比划了一下,把陈月吓的哈哈笑着跑了,陈志恒自己也没憋住乐,重新坐下烧火,又盯着升腾的火焰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火焰燃尽之后,外屋彻底陷入黑暗,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笑了一声,回到了屋子里。

…………

“陈月,别烦你哥。”

“妈,他昨天给我抹个大黑脸,今早我姐笑我老长时间了!”

这时候的雪存不住,陈志恒一家再上山的时候,雪基本都没了。陈永年一进田里就闷着头开始干活,自己已经噶出好长一趟苞米铺子了,陈志恒这边还没开始,因为他得先哄好张牙舞爪的陈月。

“月儿啊,别闹了,哥带你去沟底下抓蛤蟆去。”

“我才不去呢,你给我抓蝴蝶。”

“我哪有那功夫,再说这哪来的蝴蝶……”

陈志恒说着,就看到他家这块小块地的下方山沟里,有几个小点在地上笨跑。

“爸,底下有秃尾(yi)巴。”

“嗯,去吧。”

秃尾巴就是鹌鹑,这种不太会飞的笨鸟最喜欢的就是农民收苞米的时候去田里捡苞米粒吃,而且……

它们非常好抓。

“走,月儿,哥带你抓秃尾巴,晚上吃!”

“嗯呐!”

陈月眼睛直亮,捡起她那把噶韭菜的小镰刀就小跑着跟着陈志恒往坡下走,不过等他们到了坡底下,那些鹌鹑都跑了。

“哥……”

“没事儿,哥教你怎么抓这个笨鸟。”

陈志恒倒是不慌,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拿着镰刀在土上挖了个坑,堪堪只能伸进去个拳头那么大,深度倒是能只到手肘。

支使陈月把周围的苞米粒收一收,都倒进坑里,陈志恒拍拍手,拉着陈月走到稍微远点的地方。

“月儿啊,你就在这看着,别动,等着,一会儿抓住秃尾巴喊我一声,听见没。”

“哥,那窟窿没盖儿啊,咋抓啊。”

“你就听我的吧。”

陈志恒把陈月忽悠在这“蹲监狱”,自己踩着垄台回去噶苞米去了。

刚动手没有十分钟,陈月吱哇喊叫的动静就传过来了。

“哥!!哥进坑了!哥进坑了!”

“你才进坑了呢,喊啥喊。”

陈志恒慢悠悠的走过去,老远就看见陈月蹲在刚才他挖坑的地方,想抓又不敢抓的样子,陈志恒走到地方之后,果然,那细长的土坑里,倒栽葱一样的,有个鹌鹑一头扎进坑里,出不来了。

“怎么样,哥没骗你吧。”

“嗯,哥,这鸟确实秃尾巴,也确实傻,它咋不飞啊?”

“哈哈哈,它也得张的开翅膀啊。”

直接伸手进坑,把这只倒霉的鹌鹑薅了出来,陈志恒掂了两下。

“不够吃啊。”

说完,就一挥手:“走!月儿,咱们换个地方再挖个坑!”

“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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